【第十二章】深夜。篝火。美人和水手歌 (第1/1页)

    “小家伙你怎么还是这么点个子？”克劳德大叔的手掌有力地拍在加文后背上，啪啪作响，直把小裁缝拍得直趔趄。“这酒可真好喝，你也来一点。马上十八岁的成年人了，不会喝酒怎么行！”

    阿尔贝特正想阻止已经开始喝嗨了的船长，谁想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眼见着克劳德抓鸡崽子一样拎着加文的后脖颈，抬起酒瓶就是一大口倒了进去。

    眼见其他人已然喝高，连唱带跳地折腾开去，阿尔贝特给呛酒咳嗽的加文顺好气：

    “去岸边坐一会儿？”

    夜风习习，白日岸边吵嚷的声音全无，一切似乎都在瞬间静默下来。

    海岸边还残留着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天空中火烧云相互推搡，将海面也染得仿佛浴血。太阳带着最后的激情，点燃了海岸边远处沙滩上的篝火，人们弹着吉他，围着火焰又唱又跳，仿佛一场盛大的祭祀。

    “你要呆几天？”加文接过阿尔贝特手里的低度甜酒，缓缓喝了两口，终于自方才呛酒产生的胸腔疼痛中缓和过来。

    阿尔贝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走了几步，在海水中打湿，回身到加文身边，轻轻地在他脸上擦拭。往返几次，才停下来，又仔细捧着加文的脸反复打量，方才笑起来：

    “我就说，怎么几月不见样子都变了，这一咳一吐的，脸都花了。”

    “这不是为了方便出门嘛，”难得脸上没了那些妆粉的遮盖，加文自己也觉得清爽了不少，精神也好了起来。“最近城里出了些事，我得低调点。”

    作为走南闯北和各路人马打交道的水手，阿尔贝特实在太清楚在这种贵族泛滥的城市里会有什么麻烦事了。他锁紧眉头，心中担心不已：“你遇到麻烦了？”

    “没有，不过是玛利亚mama防患未然罢了。”

    加文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不远处篝火旁的年轻人向他俩招手。

    “会唱歌吗？”

    大约是看到了阿尔贝特的水手打扮，这几人以为他很会唱歌，邀他入伙。

    只可惜阿尔贝特恰巧是个天生的五音不全，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只得尴尬表示自己可以和他们一起舞几曲，但唱歌什么的，怕是不能。

    也许是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褪尽，也许是无边的黑暗给人另一种安全感，也许是挚友在身边，加文这个社恐倒是表现出了难得的勇气。他声音不大，对着篝火旁一个拿着手鼓的年轻女孩说：

    “或许我可以试试的。”

    这下，不单是这些人了，就是阿尔贝特也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加文的声音很好听，但那仅限于说话，更遑论这人说话都是很少的。

    加文带着点腼腆从姑娘手里接过手鼓，却没有如她方才一般拿在手里，而是放在了腿上，清了清嗓子，唱出来的，却是一首他前世很喜欢听的船夫号子：

    “Thereoputtosea

    AshipwastheBillyo，Tea

    Thewindsblewhardherbowdippeddown

    Blowmebullyboysblow……“

    这是一首加文非常喜欢的歌，当年学会了所有曲调的他，却因为自己的内向和五音不全而放弃了唱出来的机会。这世的原主音色极佳，之前在店里哼唱的时候，玛利亚就对他大夸特夸过。

    这无疑是一副绝美的画，青年的声音干净清亮中带着一点被海风浸润的微哑，随着歌声悠扬响起，常年缝纫练就出的纤长雪白的手指敲击着手鼓，发带不知何时悄悄散开，半长的黑色卷发随着海风荡开，黑色的短皮衣显得他干练而精神，俊朗的五官映着火光仿佛会发光一般。他自己只顾着在海风中亮嗓子，全然没注意到周围人们的嬉笑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听着，当最后一个鼓点结束，篝火边居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止不住的赞扬声。

    “这歌真带劲！”

    “再来一遍，我要学这个！”

    “我也要！我也要！”

    加文抬起头，才发现，他的水手先生，不知道是不是火光闪烁，正双眼发亮看着自己笑。他心头一热，便也跟着笑出了声来。

    这一笑深深印刻在阿尔贝特心中，以至于多年后，他在深夜的海风中，依旧能想起小裁缝在篝火边的笑容：海风将他的头发吹乱，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面颊，他咧开嘴冲他笑，小颗小颗的牙齿洁白如雪，映着火光散发出淡淡的珍珠似的微光。

    此时此刻阿尔贝特脑中甚至只剩下了一句话：

    老天这张嘴很适合亲吻。

    谁也没有发现，在这群青年不远处，黑暗里还站着另一队人。

    为首的男人穿着嵌了金丝的黑色长斗篷，他凝神看着篝火边，眼神晦暗不明，呼吸收紧，既像是倒吸凉气，又像是激动带来的呼吸加速。

    “陛下。”他身后的人刚想提醒就被男人抬手止住了话头，只能悻悻退下。

    男人定定看向唱歌的青年，天边已是漆黑一片，篝火在海边小太阳般火热明亮，仿佛冬日的寒冷与这里再无半点关系。

    这一幕深深刻印在了男人的脑海里。

    冬日深夜。篝火。水手歌。天使般美貌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