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神的守候 (第2/2页)

眼里带泪，也温柔满溢。

    至此，福神楚良在守着凡间宿愿的同时，也日日守着那面铜镜，除了公事以外的所有时间，全都用来守着他的徐末了。福神殿的神使们常在私下调侃，说福神大人天天盯着人家的成长轨迹看，像个变态似的。楚良不是没有听见这些闲话，可他不在乎，那些都没有徐末重要。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下凡一次，除了例行听愿，更重要的是，能悄悄地看徐末一眼。他本来没有想过要再打扰她的生活，却没有料到在她十八岁生辰的这一天，自己会再度闯入她的世界。

    这一日，楚良於凡间子时下凡，福神庙大门早已关闭。他要去徐末的家，成为第一个和她说「生日快乐」的人，虽然她不会听见，可他每年都会这麽做。一踏出庙门，楚良便愣住了神。

    只见一名少nV蹲在庙门前，一听见动静便抬眸看向自己，楚良一看见那张脸，眼眶便一阵发热。

    徐末……为何在此？

    他努力克制着情绪，局促地挠了挠头，烦恼着要如何向她解释自己为何会在大半夜从大庙门後「穿」出来。

    徐末缓缓站了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直盯着楚良，那眼神像在探究，也像在确认，这让楚良莫名心慌。只见徐末沉默了许久，才张口说话：「我──」

    「我！」楚良下意识地打断徐末，却不知该说些甚麽，最终只能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我叫楚良。」

    徐末愣了愣，眼眶几乎是在他说出名字的瞬间就红了。眼前的楚良变得一片模糊，但她不慌张，只是扬起嘴角，缓缓说道：「我知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楚良愣住了神，他看着徐末流泪的脸，竟是动弹不得。徐末却先有了动作，她扑进楚良怀里，颤抖着说道：「对不起。」她的声音闷闷的，但楚良仍然听得清楚。徐末没有看见他同样红了的眼眶，却感觉到了他的颤抖，於是她只是收紧双臂，将楚良抱得更紧：「楚良，我好想你。」

    楚良颤抖着抬手，小心翼翼地回抱徐末。他从未想过，他们还能重逢，更没想过，他的徐末，会带着记忆转世。那可是忘川，不喝汤，岂能过桥？这家伙，定是承受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才能带着前世的记忆站在这里。

    楚良心里酸涩，却又感动得无以复加，最终所有的言语，都汇集成了一句回答：「我也想你。」

    後来，楚良每日往返天庭与凡间，伴着徐末经历风雨，也经历悲喜。伴着她垂垂老矣，又伴着她白首离去。在徐末的人生走到尽头的那一刻，楚良向她保证，下一次，会和她一起变老。

    将徐末送走以後，楚良回到了天庭，他在天帝面前下跪，求的不再是徐末的一生平安，而是自己的转世。

    「老头，这福神之位，我坐得够久了。」楚良看着天帝的眼眸，沉声说道：「我曾想过无数次，要背弃一切、背弃千万凡人的宿愿，就只为徐末一人而活。可我没有这麽做，因为我知道，我是神，是千万凡人的依仗，我有不愧对这福神之位的责任。」楚良停顿片刻，才又道：「但是老头，如今我想卸下这个责任了。」

    天帝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楚良，你可知晓，退位意味着甚麽？」

    「我知道。」楚良应道：「老头，如今我有徐末。延绵的香火再也不是我的依仗了，她才是。我想伴她到老，从前的我不能许她，现在的我可以。只要我能转世rEn，便只需为她一个人活。」

    「唉──」天帝叹了口气，又沉声开口，语气有些无奈：「就这麽一次能自由选择来世的机会，你当真要如此浪费？」

    楚良稍扬起嘴角，眼里的坚定直接地投S到天帝眼里：「既是我自己选的，又何来的浪费？」

    天帝沉默一阵，才缓缓说道：「楚良，你生来就是为了赐福，突然要走，你要朕，找谁来代替你的位子？」

    楚良闻言笑意更甚，他挑了挑眉，明明跪着，表情却很是嚣张：「我像是那麽不负责任的人吗？」

    天帝顿了顿，最终无可奈何地笑了：「罢了，你连人选都物sE好了，朕又能如何？」他说着便从衣袖里拿出了圣令，递给了身旁的秦晓：「去宣旨吧。」

    「是。」秦晓颔首答道，便迈步离开了圣殿。

    楚良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见天帝站起身子，看了楚良好一会儿，才又淡淡开口：「那孩子化灵之初朕便看着了，你默不作声地训练他，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见楚良有些尴尬地m0了m0鼻子，天帝又道：「如此可贵的赐福命格，竟还真能被你找到。」

    楚良闻言只是扬起了微笑：「许是如你所说，我与徐末，缘分未尽。」

    「好了。」天帝挥了挥袖，转过身子，沉声说道：「赶紧回去吧，交接完……便好好上路吧。」

    楚良犹豫了一阵，才又张口道：「宿卿他──」

    「放心吧，你走後，便让他跟着朕，时机到了，自然能够转世。」

    楚良望着天帝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磕头道：「属下谢过，陛下之恩。」

    「去吧。」天帝却没有回头。

    楚良站起身子，看着天帝的背影，他知道，那是想让他毫无牵挂的走。

    「老头，谢了。」最终他只是留下了一句道谢，便转身离开了。

    天帝始终没有回头，他只是听着楚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稍稍扬起了嘴角──臭小子，可得好好做人啊。

    当晚，福神楚良退位，带着他的心脏，踏上了奈何桥。

    楚良头一次如此庆幸自己是神，可以选择来世。他看着孟婆递过来的汤，没有接过，孟婆看着他眼里的执拗，只是淡淡说道：「喝吧，天帝陛下交代过了。」

    楚良闻言一顿，往奈何桥的尽头看了一眼，接着了然地笑了──若是被众神知道，堂堂天帝钻了天条漏洞，想必会闹个天翻地覆。幸亏那老头，还知道要掩人耳目。

    最终楚良接过了汤碗，仰头喝下这碗不会带走记忆的汤。他向孟婆颔首道谢，便转身朝桥的尽头走去，要去寻他的徐末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用一生去守她了。

    後来孟婆看着忘川的尽头，水面上的缕缕白烟，似梦似幻。她突然想起了，曾经有个姑娘问她，是不是不喝汤，就什麽都不会忘？

    孟婆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却也提醒了她，若不忘，是过不了桥的。

    那姑娘竟放下汤碗，直接跃进忘川。那忘川是怎样的存在啊？为了让过桥亡灵乖乖喝汤，那里头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更是堆积了不得投胎的亡灵魂魄，跳下去的瞬间便能魂飞魄散。但不知是忘川怜悯，还是那姑娘的执念强过了堆积无数的怨念，纵然每前进一步身T就被侵蚀一寸、每多待一刻就是皮开r0U绽的疼，那姑娘仍旧缓缓地顺着奈何桥通往尽头的方向前进，直至没了影子，孟婆仍然没有看见她融入忘川，成为众多亡灵中的一魄。

    不愿忘却前世的亡魂数不胜数，但能不被忘川磨去心智的，这是第一个。

    如此坚毅的信念是从何而来，孟婆不知，她只是想着，若那姑娘能和所念之人重逢，那便再好不过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