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归心 (第2/2页)

夜被恶梦惊醒的时候吗？抑或是此时此刻？楚良不知，他只知道，无论是上一世的末殃，抑或是现在的徐末，他都无法真正守住，却总是在自己有所行动以前，就已经被原谅。如此理所当然，如此轻易的，就将他温柔以待。

    楚良悲痛到无以复加，他浑身都在颤抖，光是要忍住不放下手中的剑，就用尽了全力。直至第一道天雷击向了後方树木，大树轰然倒下，他都无法真的下手。

    徐末看着楚良的神情，脸上全是泪，心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心脏跳动地愈来愈剧烈，她痛苦地抓紧x前的衣服，额上冒出了冷汗。

    ──「在他回归福神之位以前，倘若发生了伤及他X命之事，能否答应朕，将心脏还给他？」

    ──「好，我一定还给他……一定还给他。」

    徐末颤抖着，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抓住了法剑的剑身。楚良愣住了神，在意识到徐末要做甚麽以後，他持剑的手奋力一缩，试图收回法剑，徐末却是抓得Si紧，用力到掌心都被割出了口子，鲜血沿着掌心滴落，楚良不敢再强y收剑，只是低吼，声音听着却很是无力：「徐末，不要……」

    徐末却只是微笑着，没有言语。楚良不会知道，此时的徐末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她知道，兑现承诺的时刻到了。她不後悔，也不害怕，反而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曾经给了天帝承诺，好让自己能在此时此刻，挡在楚良身前，为他做他做不了的决定、为他献上自己的生命。

    最终在下一道天雷直向楚良击来的瞬间，徐末的手奋力一缩，将法剑深深刺入了自己的x口。

    「徐末！」

    随着楚良的嘶吼，徐末又用力将法剑cH0U出自己T内，最终应声倒地。

    她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天空，只是想着，自己终於，付出了该付的代价、守住了想守护的人──这样，也好。

    「徐末……徐末……」楚良不断唤着徐末的名，他跪倒在地，颤抖着抱起已经奄奄一息、随时要魂飞魄散的徐末，哭得不能自己。

    徐末却只是笑着，她多想替他抹去泪水，却没有丝毫力气。最终她只是缓缓开口，声音很轻，楚良却听得清楚：「楚良，别哭。」她泪水滑出了眼角，眼里却没有悲伤：「能遇见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没有来世可以许你，但今生能遇见你，已是我末殃，偌大的幸运。」

    楚良再无法克制，哭出了声。他颤抖着俯下身子，吻上了徐末的唇。她的唇如此冰冷，冰冷到他忽略不了──她是真的要走了。

    楚良缓缓离开徐末的唇，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很努力的，扬起了一抹微笑：「徐末，你听好了，我这颗心给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他停顿片刻，很用力地将呜咽咽下，才又张口说道：「你好好地走，我在下辈子等你。」

    徐末已经无法回话，她只是笑着，眼里的温柔，byAn光还暖。在徐末从楚良怀里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他才真的放声哭了出来。T内的元神聚集，那中央的空缺终於被重新填补。他的心脏回来了，可他却仍旧觉得心里空虚。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她只有十几来岁，却要背负如此宿命。他知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从他违反天条为她续命的那一刻，就该料到会为她带来怎样的结局──是他让她的存在，成了轮回的漏洞，成了天庭不得不解决的「失误」。

    徐末，你这辈子没有感受到的温暖，下辈子，定会全数还给你。你慢慢走，我在终点等你。

    徐末离世当晚，楚良回到天庭覆命，手里紧紧攥着的并非圣令，而是一顶鸭舌帽。他跪在天帝面前，许久，才将圣令双手奉上，嘴里说出的b起覆命，倒更像是托付：「拜托您了。」

    天帝没有回话，只是示意秦晓接过圣令，又抬手从衣袖里取出了另一个卷轴，递给了秦晓。秦晓随即摊开卷轴，大声宣旨。

    「罪神──楚良。降福於世，弥补罪过，覆命之时，刑期即满，天庭有令，即刻回归福神之位。」秦晓停顿片刻，又继续道：「灾星──徐末。两世苦难，历劫已成，协助地府缉灵，将功补过，今日为其宽恕之日，方入轮回，得以转世──命中之孽，来世无随。」

    几乎在秦晓说完最後一个字的瞬间，楚良就落下了眼泪。他颤抖着磕头，沉声道：「属下谢过，陛下宽容。」

    天帝沉默了许久，才挥袖道：「起身吧，回福神殿同璃乐交接，她今日便要归山了。」

    「是。」楚良缓缓起身，向天帝颔首後便转身离去。

    天帝看着楚良离开的方向，良久，才沉声开口：「秦晓，方才殿内，可还有其他人？」

    秦晓沉默许久，才答道：「回陛下，没有。」

    「这样啊……」天帝只是转过身，走进了殿内深处。

    秦晓看着天帝的背影，他知道自己没有安慰的立场，却没能忍住，张口唤道：「陛下。」见天帝停下脚步，秦晓又道：「他只是需要时间。」

    天帝沉默半晌，才淡淡答道：「朕知道。」说完就又迈步离开了。

    秦晓看着天帝渐行渐远的身影，只是稍稍敛下眼廉，没有跟上。

    今日圣殿并无外人，楚良却仍旧毕恭毕敬，许是心里的坎还跨不过，无法接受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那道圣令，於楚良来说，无疑是埋进心里的一根刺──那是他视作父亲一般的人啊，却用一纸圣令，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楚良的不吵不闹，是因为知晓天帝心有苦衷、知晓天帝是为了救自己。可他的恭敬，却又意味着他心有不甘。

    若不是为了让徐末有转世的机会，那道圣令，楚良就是Si在那天雷之下，也不会接的──他定是宁愿坠入永灭，也不愿徐末的最後一刻，是Si在自己手里。

    说到了底，天帝与众神交换的条件，还是带着太大的私心了。

    但愿，待徐末那孩子踏过奈何桥，洗涤了所有痛苦与罪孽，这复杂的心结，也能随着她的重生，得到解答。

    「今日就要走？」

    「嗯。」璃乐点头回应。

    楚良看着站在眼前的璃乐，目光仍旧柔和，那挂在脸上的笑，却是许久未见。上一次见到她这样笑，似乎是在几百年前，她尚未入神籍之时。楚良轻扬了扬嘴角，缓缓说道：「还是山林适合你。」

    璃乐顿了顿，才笑着回道：「那是自然。」她沉默片刻，脸上的笑容微敛，又轻声说道：「楚良，既是已然复位，那愿阁里尚未了结的宿愿，就拜托你了。」

    楚良稍稍一怔，这已经是璃乐第二次提醒他要去愿阁听愿，许是有甚麽事要交代？

    见璃乐没有再多说甚麽，楚良也就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璃乐点了个头，便转身要走，楚良出声叫住了她：「璃乐。」见璃乐停下脚步，他才又道：「谢谢你了，回山林以後，就当一只自由的狐狸吧。」

    璃乐稍稍一顿，才回头看向楚良，她露齿而笑，眼里有光：「我会的。」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的，要回她的山林去了。

    「楚良。」

    听见呼唤，楚良回过头，只见贺安背着包袱，又开口说道：「抱歉啊，我是跟着璃乐大人来的，初识的时候你就是神使，实在不习惯以尊称唤你。」

    楚良闻言笑了笑，摇头回道：「无所谓。」

    「我就是跟你道个别。」

    「嗯，一路顺风。」

    贺安点了个头，踌躇片刻，才又道：「那孩子……这次定能有个好归宿。」

    楚良闻言一怔，安静一会儿，才应道：「我知道。」

    贺安没有再多说甚麽，只是转身跟上了璃乐。楚良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转身离开，往愿阁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