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你这条命，该还给我了 (第2/2页)

决堤一般往他身上涌，却毫无用处，他越来疼，疼到双瞳开始涣散，走马灯在眼前转过，他因为恐惧剧烈颤抖。

    念无生越来越疯狂地倾泻着灵力，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察觉孟玉的魂魄越来越虚弱，与此同时，却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漫来。

    他猛地回头，灵力如浪朝身后一拍，继而在平地升起，结出一道阻隔一切生死魂灵的屏障。

    他竟然被冲昏头脑，到此时才察觉这是一个阴谋！

    灵气倾泻毫无效果，可他仍在尝试所有手段护住孟玉，就在他走投无路，只能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用术法引孟玉离魂时，屏障外阴冷雾色中，一道朦胧身影现出形来。

    “来不及了，念无生。”念忧冷眼旁观，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他是修道之人，才能魂魄离体不散，可如今并无rou身让孟玉挪用，没有移魂丹助力，孟玉无所凭依的幽魂，撑不过一息便会魂飞魄散，更何况——孟玉出不来了。

    “我已经说过，即便送你rou身，你也无福消受。”他以魂魄之躯望向“孟玉”，察觉孟玉的魂魄正本能地想要逃离，却没有一丝怜悯。

    “容貌、寿命，你想要，通通给你，可与之相伴的焚身之痛、剜心巨创，你受得起吗？”

    念无生双目狰红：“念忧！”

    他的rou身早已灵力枯竭，不过是他硬撑而已，他主动“让位”给孟玉，却早在躯壳上设了只能进不能出的禁制，甚至主动将焚炉禁咒彻底融入血rou，使禁咒再也不能解除。

    他的rou身，已是个等着将人吞没的深渊，孟玉既然跳了下去，就再无生路了。

    他这么多年能够苟活，不是因为好运气，也不是因为身边有那四人相护，而是因为他每一日、每一夜，都在咬紧牙关。

    可孟玉始终不是他，也做不了他。

    他没有理会念无生的愤怒，他rou身禁制即便是念无生也无法打破，只能眼睁睁看孟玉被焚炉禁咒烧练成烟，给再多灵力又如何？那半颗内丹再残缺，也是他的，孟玉一个凡人，做不到将念无生的灵力收为几用。

    既然要贪，他就让孟玉贪到死。

    他rou身的挣扎越来越激烈，“孟玉”叫声凄惨，哀求不止，而念无生眉头紧锁，心烦意乱。

    他看得一笑：“这便心疼了？”

    这种程度算得了什么？孟玉鸠占鹊巢，五感有所削减，而他从前所受的痛，胜过孟玉数倍，更重演过无数次。

    那些惨叫他充耳不闻，身侧的手五指摊平，灵剑贴着他掌心浮现，他抬臂翻掌，使剑尖直指身前屏障。

    孟玉借他模样做的恶心事够多了，自己的rou身，也该拿回来了。

    而念无生怀中的“孟玉”已被血污和剧痛淹没，除了恐惧，什么都不知道了。

    死……

    他要死了？

    他怕了一辈子，他千方百计求生，事到如今却要死了？

    死了就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想死，不想死！

    “不、不——我不要死……”

    “你说了……说了不会让我死的……”

    “孟玉”痛哭着抓住念无生衣襟，“救我、救我……念无生，救我！——”

    念无生也想救他，可刚抚上他的脸，他脸上的痛苦、身躯的挣扎，便戛然而止了。

    那双属于孟玉的眼，死不瞑目地淌下两行泪水，而一缕残魂仍在惨叫挣扎，在这具他自己苦心夺来的rou身里，烧得魂飞魄散，痛到最后一刻，连烟都不剩……

    念无生僵住了，茫然了一阵，伸手替怀中的人阖上了眼，这副rou身依旧美貌，闭上眼后，再没有属于别人的影子了，却也再不会喜欢他、爱他了。

    突然，念无生精神失常地笑起来，仰头时却格外冷静，一身灵力修为更到了顶峰，他抬手拔出眠霜剑来，对准怀中空荡的躯壳。

    “你休想得逞……”

    眠霜剑上血色浮现，念无生用自己元功祭剑，他不惜一切也要毁了念忧rou身禁制，让这人做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念忧却十分平静，他庆幸念无生如此爱孟玉，爱到要拿自己根基报仇，他当真乐见其成。

    终于走到这一步，他没什么能输的了，何况一心不能两用，念无生全力想毁他rou身，那这道隔着自己魂魄的屏障便会削弱，只看二者哪个先破了。

    他抵着灵剑剑柄，掌心前压，面前波光泛滥的屏障渐有裂痕，而他护锁rou身的禁制也开始不稳。

    咔，咔……啪的一声，有什么在无形之间破裂。

    念无生手上眠霜剑刃入rou，可同一刹那，怀中的人却睁开了眼。

    一双冷若深潭，一瞬将他浑身穿透的眼。

    他不过凝滞了一息，念忧便躲开了他剑尖，也挣出了他怀抱。

    腹中焚炉咒发，胸口被眠霜浅刺，却都不及方才，被念无生拥在怀中的触感难受。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借着指上血污凭空作符，虽然相距遥遥，可国师府内一个木匣震颤起来，盒盖被其中的力量砰地震飞，九枚闪着金光的褐色丹药像被线穿起牵引一般，倏地飞出。

    正在房中炼丹的国师见窗外金光掠过，便熄了炉火出门。

    念忧奄奄一息，用血画完符咒最后一笔后，终于听见了一阵轻微却近在耳边的风声，他侧眸望向门外，两指并拢自外向内一摆，几枚丹药飞聚而来，在他身前念珠一般浮转。

    金色的“忧”字依次闪烁，继而将丹药吞没，化作一团团明光融入他身躯。

    周围倾轧的，再不止是念无生一人的灵力了，他的灵力由微弱到汹涌，渐渐抵挡回去。

    从无到有，向死而生，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方灵力终于平分秋色，他睁开眼来，右手握着卧雪剑，身后六重剑影凝出实体，寒气森森，飘涌不止，使他两眼如泛冰霜。

    即便命中注定天资有别，即便内丹损半今生虚妄，即便残身性命尽需赌上——

    他也要在今日，独身一人，替师父报仇：

    “念无生，你这条命，该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