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这年_第六幕:2020,她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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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幕:2020,她 (第2/2页)

小翠姐回传的稿子。

    是那时,我再度想起父亲花绿衬衫里的纸条,想起「It’snowornever」。

    在网路上搜寻出这首歌,点开影片,年轻帅气的猫王映入眼帘,熟悉的歌声也走进我的耳畔。

    也让我,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往事。

    高三下学期,毕业典礼前一天,印象中是父亲最後一次从学校载我回家。

    那天,他看起来特别严肃,一路上似乎都有话要说的模样,但什麽也没有说。

    是等车开到半路,他忽地下车去超商买了冰淇淋,一样的小美冰淇淋,他一个我一个,他安抚我的暗号,可这次我却不明当中原因。

    是等冰淇淋吃到一半,他才缓缓开口。

    「你喜欢的,不是男生,对吗?」把冰淇淋含进嘴里,他用他一贯低沉和缓的嗓音,说出我隐瞒了近三年的秘密。

    我楞着,不知是否该诚实。

    该说,我就读的nV校里暗地里不乏私下交往的同X情侣,但一被师长得知,师长便会严厉斥责,家长更是,还发生过把学生带走转校的事情。

    当时我有一固定交往的nV友,害怕失去她的我,即使面对一向包容我的父亲,一时也没有诚实的勇气。

    「爸,我……」我试着开口,尽管思绪里根本没有一个能妥适应对的句子。

    「小安,明天你就毕业了。」忽地打断我的话,搁下冰淇淋汤杓的父亲,他看向我,「记得,从明天起,你不用再穿制服了。」

    没料到他会这麽说,我怔怔。

    他低声说,「你还年轻,但爸老了,太老了。」

    「我不能永远在你身边。」他吁了口气,继续道,「但,答应爸爸,既然能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就要坚持下去,好好保护它,好吗?」

    「爸……」我愣愣地看着他,慢了半拍才看向手里的冰淇淋,眼眶一阵Sh热,憎恨起刚刚一度想对他说谎的自己。

    收起冰淇淋碗,父亲避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抱歉,爸其实早就知道了。」

    「爸只是在等、在猜,会不会你只是一时迷失?会不会有天你会改变?」

    父亲说着,乾涸的唇瓣露出一丝苦笑,「後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变了,那我就该告诉你,我真正担心的事。」

    「爸会支持你,」父亲看向我,目光转深,「但总会有不认同你的人,希望你也记得,你选择了,你便要能承担?」

    「你要答应爸?」

    好。那天,望着他担忧的眼神,我深深的点头,希望他放心。

    尽管我内心深处清楚知道,即使我答应了,从他跟我坦白的那一刻开始,他对我的担心,终将难以止息。

    听着电脑里不住播放的「It’snowornever」,我也想起梁楷杰,想起三哥跟我在车上说起这个人。

    他说,梁楷杰是父亲儿时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是等父亲考上文大的那年,两个人才分开。

    分开不久,梁楷杰便没了音讯,父亲写信、打电话给他,梁楷杰都没有回覆。

    等父亲回到村子,得到的便是梁楷杰自杀的消息,而他留下来的东西,几乎都是跟父亲有关的事物。

    他们俩感情这麽好?当时在车上听到这件事,我直觉问,很难想像自己Si後身边留的都是某个朋友的东西,猜想如果是我,Si後身边留的应多是孟孟的东西。

    开着车的三哥点头,说对吧,不过细节他也不清楚。

    他所知道的,只有梁楷杰留给父亲的遗书,遗书的内容很短,说他心里很痛苦,似乎再也无法快乐,所以他要先走了,去会让他快乐的地方,要父亲照顾好自己,要好好读完大学,记得恋Ai、记得结婚,记得要过得很幸福。

    我知道父亲念旧的个X。

    就因知道,便不愿想像父亲会用什麽样的心情面对好友的Si亡。

    而彷佛回应我的思念似的,父亲头七的这天夜里,我再度梦见他。

    同样的梦境,我回到台北老家外的Si巷里,穿着高中制服倒卧在血泊中。

    拄着雨伞的父亲朝我走来,在我身旁蹲下,老迈的手抚上我的脸庞,我到这时才看清楚他的神情。

    「小安,痛吗?」父亲问我,总是很有JiNg神的目光,似乎因担心我的伤势,显得有些晦暗。

    但梦到这里,有些地方不同了。

    父亲这几年对我的支持似乎化成一种力量,让我能够坚强起来,忽视身T感受到的痛楚。

    「不痛。」不同前次,隐忍疼痛努力发出声音的我,试图告诉他,「真的不痛。」

    父亲闻言,食指沾起我身旁的暗红,难掩心疼,「都流这麽多血了,怎麽会不痛?」

    不住深呼x1缓和痛楚,我试着开口,「因为没关系了。」

    「嗯?」父亲担忧的望向我。

    「没关系了吗?」

    「对,没关系了。」我说。这一切是我的选择,因我想以自己真实的样子,活下去。

    父亲闻言,本来皱紧的眉宇,稍稍舒缓。

    他握紧我的手腕,乾涸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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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他把手里的便服外套递给我,轻道,「穿上吧,再痛,还是要穿着你自己的衣服?」

    嗯。我点头,把他给我的便服外套穿上了,本还想说些什麽,但抬眼父亲已拄着雨伞往巷口走去。

    他没有回头,没有跟我道别。

    我坐在原地,坐在那片血泊中,静静看着他的影子被巷口的灯光拉长,而他的身影,愈来愈小,愈来愈不可见。

    是时,穿着外套的我,身子被舒适的布料包裹的温暖,而尽管眼泪因疼痛仍难以止息,睇着他的离去,我的心情却是舒坦的。

    我知道他安心了,终能放下他这些年对我的担心,安心的走。

    「再见,爸。」望着他的背影,我流泪轻语。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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