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1页)

    第二章

    看到那双眼睛，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他终于有拥有对方的资格，却再也无法弥补缺失的一切。

    靠着车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张暮山抽着支烟，目光微凝地看着男人拖着受伤的腿缓缓走向他。对方左臂上缠着布条，被血色浸透，大概伤得很严重。

    但他没动，右手插在口袋。余易青似乎察觉到什么，脚步顿了顿。

    砰——

    一切只发生在电花火石间。他眨眼间完成掏枪到扣动扳机的一系列动作，将对方身旁准备偷袭的人一枪毙命。

    踢了踢脚旁的人，那人低声笑道：“真狠。你请来的人，说杀就杀。”

    “充数的罢了。”他从容地咬着烟，收起手枪。

    上了车，张暮山开出一段距离后问：“怎么回事？”

    对方没先回答，只是说：“有烟吗？”

    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身侧，他见有金属冷光闪过，是那人拿出的打火机。男人点燃唇间的纸烟，“咔嚓——”，烟雾随风飘出车窗。

    快日落了。

    “…没事，完成了。”余易青淡淡地说，“你请的人杂，碰上仇家，措不及防挨了一枪。”

    张暮山沉默了一会，道：“去我那里处理下。”

    “你确定？”那人笑了，散漫地吐出一口烟，“请个为钱奔波的亡命徒到家里，不怕杀人越货？”

    “那我继续雇佣你？”他并不在意地问。

    对方偏头看他，眼里略带几分探究。半晌转过头错开视线，看向窗外：“不用，钱货两讫的买卖。这本该算我的。”

    张暮山往后视镜看了眼，只看到那人疏远的眉眼。

    又开了一段路，身旁的人开口：“前面那个巷子下。”

    他没说话，照着停了车。

    “你住这附近？”他略皱眉。

    余易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哪能？比这还差。这里可是城南。”

    张暮山下了车，看着对方快要消失在拐角里的身影，突然开口叫住他。

    那人脚步停了，缓缓转身看向他。

    太阳坠落天际，血染砖墙。对方隔着褪败的堆砌的建筑，向他望来，目光像是跨越他漫长的痛苦与无望的等待，降临得无声。

    他哑声：“……等下。”

    进车找了张纸，他俯身写了一串数字，过去塞给对方：“受伤了，可以找我。”

    “哈。”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收起纸条，“这么好心？”

    “……”

    “再会。”也不管他回不回答，余易青摇摇手，消失在街巷里。

    停在别院内，近处即是他的家。

    但张暮山迟迟没有下车。

    附近沉没在黑夜里，等着他这个主人起灯。

    他按下车窗，呼呼的黑风往里灌。手拢住打火机簇起的火苗，低头点上烟，火光映在他黑眸里，苍白地燃着。张暮山盯着那火焰看了两秒，松开手，偏头抽起烟来。

    橘黄的光一点点燃尽、陨落；又在上方燃起。

    等到弯月落在树梢，等到烟盒空，他才像恍过神似的看了眼满地的烟头。

    他意识到

    他没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血色的夜。

    空气似乎都要凝住，月亮被狰狞的夜色撕扯着吞入腹中，呼救声也被扼杀。

    张暮山意识到这是梦。

    楼下传来闷重的脚步声，咚咚咚——

    在敲门。

    胸口仿佛被重重地压着，这不是现在他有的感受，只是他的灵魂喘不过气。又是那件事么？张暮山没法控制自己，视角迅速转换，他听到了自己略急的脚步声。

    清楚他在做梦后，他抽离自己的意识，平静旁观。

    不怪他急，这时的他已有很久没再见到余易青了。三年前，对方突然被关进牢里，他却是几天后才在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而今是对方刑满释放的第一个晚上。

    当他停在门前时，门外像是有所感知，声音略哑：“…暮山。”

    他开了门。

    那双眼睛盯着他看了一秒，张暮山放在门把上的手一僵，却松开了。那人倏地笑了，手搭在墙上，整个人挡住门外，眼睛里似跃动着火焰，“喝酒吗？”

    他沉默地垂下眼，回答：“嗯。”

    侧身让开，余易青进门随手把外套脱了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还是早春，张暮山去开客厅的暖气。

    那家伙拎了一箱啤酒来。白色的泡沫溢满啤酒杯，余易青笑着的眼隔着玻璃杯，变得有些模糊：“来玩点什么，暮山？”

    “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低头抿了一口酒。

    “说真话。轮流抛硬币，另一个人猜，猜错了回答问题，得说真话，不然喝酒。”

    他没评价这幼稚的玩法，只是点点头，“谁先？”

    银色的光在桌上划过，缓缓停在他桌前。

    “一。”

    他随手向上一丢，硬币反射着耀眼的光，在空中翻转，精准地掉进他手心。

    “是花。”他张开手示意，旋即抛回给余易青。

    对方嘴角擒着笑，扬了扬头：“问吧。”

    他低头喝了口酒，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对方答了。

    座钟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连续几次都是他赢，问的也是无伤大雅的事，但他们谁也没表现出不耐烦。

    银色像流光一样飞入余易青的手中，张开手，他挑了挑眉，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不是字，是花。”

    张暮山手一顿，说：“嗯。”

    余易青却似犹豫了一下，将头下偏，缓缓开口：“你有没有……”

    咔嗒——

    那是从门口传来的开锁声。

    他神色变了，去看张暮山，在那一刹那清楚地捕捉到那人眼中闪过的错愕。

    “暮山？来了客人？”温柔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