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湛湛血泪，凄凄鬼哭 (第1/3页)

    白铭点头应下，大步上前，遮住来风，为纪盛与罗赛带路。

    纪盛出了口气，他半低着头，踩过玉兰白如雪的残瓣，探索这座疑云重重的静园。

    天光通明，云似悬针。

    南风拂过雨水濯洗的庭院，沿着参天高树与嶙峋湖石流动，从草尖上掠过，于石隙里穿行，点滴汇聚，腾云如龙。

    整座园林似在深吸吐纳，像被盘活了一般，清去浊气，携来新流，大而无形。

    感受着循环的气脉，纪盛目光如电，判别着地势与方位。

    他的视线聚焦于园中的制高点，是一座环着回廊的二层小楼。

    小楼高踞于五座山石之上，上接云气，下临池景，一左一右各是一间四面厅。从四面厅向下延伸，是褪色的石阶与朱红的游廊，游廊外是或蹲或站的园丁，正专心地伺弄着花草。

    日光太烈，纪盛眯细了眼睛，盯着小楼飞檐下的匾额。

    “五岳楼……”

    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动了下。

    好大的口气。

    听见他的喃喃，罗赛笑嘻嘻道：“太太露出了和初见这座楼时一模一样的反应呢。”

    “哦？”

    “那时您也像现在这样，盯着匾额，满眼憧憬，脸上的笑都停住了，像被这雄浑气势震慑了，接着白老爷子同您讲了命名的由来……”

    白铭听到了罗赛的低语声，似乎微笑了下。他放慢了脚步，重新背起手来：

    “静园和五岳楼，分别取了老家主名讳的两个字。这座园子，从内到外都由老家主亲自设计，看似是个寻常花园，其实却具现了他老人家胸中的丘壑。能藏五岳、能容百川、包罗天地、滋养万象。”

    纪盛点点头：“这般气吞山河的豪气，无论何时，总是令我叹服。”

    这老头子还真是大言不惭。

    纪盛心里冷笑，子孙教导成这幅德行，还说什么滋养万象，真是不自量力。

    等等……

    他念头一转。

    根据白铭的说法，结合静园与五岳楼的命名，老爷子的名讳应是“静岳”二字。

    白静岳……

    仅仅是在心里默念一声，纪盛的左脸突然就僵住了。

    毫无征兆地，一阵阴森森的风斜斜刮过，重重撞在黑呢子外套上，嗡地一下，像只土里刨出的手按了下他的肩膀。

    纪盛头皮几乎炸了，耳廓又刺又麻，连带着左颈到左臂都寒毛直竖，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他浑身被冲得吱呀直响。

    这短短的三个字，竟像一句恶性的咒文。

    纪盛的脸蓦地发青，手脚冷得打抖，然而此刻却无人在意，白铭像陷入某种狂热似的，滔滔不绝地讲着老爷子的生平旧事。

    白老爷子的前两代人，是本地的小商户，同人合伙做过生丝生意，家里算是薄有资财。

    但到白静岳成年时，先是爷爷过世，又是父亲病死，父亲临终前只来得及给儿子安排一桩婚事，给白家添了个儿媳妇柳筠。

    柳筠是何许人也？白铭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柳家是从海外流亡回来的，在本地无依无靠，在外省才有亲眷。

    而柳家在外省的远房亲戚，好巧不巧，就是纪盛一家。

    “老家主和夫人感情甚笃，可惜夫人走得早，儿子四岁时便离世了。因此为独子择偶时，出于对夫人的怀念，便打算亲上加亲。”

    纪盛的表情一时变得难以形容。

    什么亲上加亲，难道这还算是好事？

    作为秉持优生优育观点的现代人，他对亲上加亲四个字简直是避之不及。

    想想他被逼着给白逸尘生孩子，而他却和那家伙有点血缘关系，纪盛便更觉得恶寒不已了。

    “太太也很怀念吧？”

    见纪盛埋着头不说话，白铭以为他在默默凭吊，脸上便浮起几分柔和的神色：

    “记得老爷子头一次去纪家登门拜访吗？”

    “那时候您领着迟到的大小姐过来，让她摸了摸老爷子手里的镜子……”

    “咳……”

    罗赛突然咳嗽了一声，用脚尖踢开了路中的小石子。

    纪盛眉头一动，悄无声息地看了她一眼。

    罗赛别着头，目光看向游廊外的花园，装作在眺望风景。但很显然，她在刻意提醒些什么，不想让白铭继续聊下去。

    白铭却不避忌，他的语速丝毫不乱，仍是不疾不徐地说道：

    “那块玻璃镜的样子还记得吗？半个手掌大的一枚，嵌在铜框里，用红布裹着……那天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慈和地招招手，您就牵着纪大小姐过去了，她的腰带系歪了，您伸手扶正了。”

    “接着大小姐伸手摸了摸镜子，被触到的地方浮起白光，老爷子一下子乐开了花，他连连点头，说她果然和柳家有着相近的血统……”

    大小姐？铜框里的镜子？一星白光？

    纪盛的脑海中蓦然浮现了红衣女人留给他的那面铜镜。

    那面镜子被他摔碎了，只留下了中央的一小片，他回忆着中间那块的大小，确实能盖住成年男性的半个手掌。

    看来这镜子还是个关键的道具。

    “可惜了……”

    白铭叹了口气：“可惜大小姐嫁来两年，就病死在白家了，白家上下悲痛欲绝。两个月后老爷子又去纪家求娶，再过了一个月您便嫁了进来，成为了如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