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乡先生_第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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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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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跛子抿了口酒,想到未来两个亲家,一个铁匠,一个屠夫,当真是春风得意:“我就说嘛,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嫁一户清白人家,陈老大再合适不过啦!我明天就让他送聘礼过来!少不了你们的!”

    “黄哥,”李寡妇犹豫了一下,讨好地笑道,“怎么都是明媒正娶的,不叫个媒婆吗?”

    “哎,穷讲究,有那钱,买两斤rou多合算呢?”黄跛子摆摆手。

    李寡妇刚吃完苦头,不敢再劝,只能掩着失望点头。

    久晴必久雨,夜里就下起了雨。

    雨声很大,啪嗒啪嗒拍在门窗上,水槽里,能掩盖许多东西,但常久还是听见了jiejie起身的动静。

    “姐,这么大的雨呢。”常久撑起胳膊。

    “明天就下聘了,”常巧收拾着包袱,回头看了他一眼,“躺下。”

    盯着常久躺下了,常巧看了看包袱里那个青袋子,拿了出来,塞到被子下面。

    晚上黄跛子来过了,她不缺粮食。

    “你别动,”常巧小声说,“我去厨房弄点吃的,你别出声。”

    常久蜷得跟只虾似的,点点头。

    常巧轻手轻脚出去了,等了两秒,常久飞快坐起身,把大洋掏出来塞到包袱里面,然后原模原样蜷回去。

    徐先生的大洋只能多挖几年笋还了,雨下得那么大,jiejie要是生了病,总得有钱看大夫。

    过了好一阵,常巧才踮着脚回来,把装好的米饭和馒头都塞包袱里,“阿久,我给你做了新鞋子,在床底下呢,你自己拿出来穿,我走了,娘一定得生气,你哄一哄,等我安顿下来,我一定带大洋回来,送你去念书。”

    事到临头,常久心里忽然发闷,“姐,你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不喜欢念书。”

    “不行,他们都说念了书才有出息呢,”常巧背着包袱起身,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俯下身抱了抱,又摸摸小脸蛋,“姐真走了。”

    常久的少年时光,总是反复回想这个来不及体会温度的拥抱,和这句带着哽咽的告别,长长久久。

    他想,倘若那一天没让jiejie走,倘若那一年再聪明一点,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惜jiejie还是走了,可惜他就是不够聪明。

    jiejie离开后,常久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失眠,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雨哗啦啦地下,浇在冷清的大地上,他后知后觉开始哭。

    旁边床铺凉了下去,他才意识到,再也没有香香软软的jiejie抱着他睡了,将来会有无数个夜晚,他都只能独自听雨。

    常久再一次翻身,腿一蹬,踢到了什么东西,手伸下去摸了一把。

    他拿了起来,借着稀薄的月光,看清了那个青色的钱袋。

    常久用力捂住嘴,guntang的眼泪流过太阳xue,生怕自己哭出声。

    第二天一早,李寡妇照常做好饭,推开门喊了一声:“吃饭了!怎么还在睡!”

    常久浑浑噩噩爬了起来,李寡妇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床铺上没人,“你姐呢?”

    “她走了。”常久说。

    “上哪儿去了?”李寡妇隐隐有些不安。

    “不知道,”常久下了床,穿上鞋子,“娘,jiejie说去挣钱,等安顿好了,就会给我们带钱回来,还说让我去念书呢。”

    “挣钱……”李寡妇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憋着气好半晌没能呼吸,接着,她往后一晃,胸脯开始大幅度起伏,气越喘越促,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一口血喷了出来,溅了好长好远,有些落在了常久的衣服上。

    常久错愕地瞪大眼:“娘!”

    “婊.子……”李寡妇摇摇晃晃,一撑门框,嘴里念叨着,“婊.子……”

    常久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扶住她,“娘,你说谁呢!”

    “怎么,你很想念书吗?”李寡妇攥起他的衣领,双眼血红,几近癫狂,“你,你为什么不拦住她?常久,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我没有想念书!”常久慌忙辩解,“jiejie不想嫁!”

    “不想嫁?”李寡妇咬牙切齿,“做妾就情愿了?你为什么要让她去给别人做妾啊!你为什么要让她去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你怎么不干脆打死她!”

    常久吓傻了,“什么?”

    哪怕他年纪小,对情爱之事浑然不知,也知道做妾是多么不光彩的事情,何况村里的人本就一直这么讽刺他姐,他心里膈应得厉害着呢。

    “你让我怎么去见你爹?”李寡妇疯了一般掐住他的脖子,“我怎么去见你爹?你去给你爹赔罪去!你去!你们这姐弟俩,一个个的,都不想让我活!我当年就该叫你们活活饿死!”

    常久喘不过气了,忍不住掰她的手,母亲喷到脸上的呼吸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更加深了他内心的恐惧,“娘,娘……jiejie不会的……”

    “她不会?”李寡妇气笑了,面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牙齿上滴着血,上身抽了一下,咽了咽喉咙,“她还不会?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都不想想走了以后我们要怎么办!常久,你不是被我掐死的,你是被自己蠢死的!你……”

    李寡妇肝肠寸断,又喷出一口鲜血,脸皮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掐在脖子上的手软软地松开了。

    常久挂着一脸血,错愕地看着她往后倒,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捂着脖子又咳又喘,“娘,娘你怎么了,娘你别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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