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治疗 (第1/2页)

    王竹语作品《王竹语短篇集》

    治疗

    一位气质优雅的nV士，70岁，罹患胆囊癌。她家世显赫，与我所任教的大学董事会渊源极深。这天，她先生及nV儿、儿子都来到病房。

    nV儿一看到我进去就说：「医生，我的两个朋友很推崇你。希望有机会跟你谈一谈。」

    「嗯，是哪两位呢？」

    「校长，麻醉科主任。」

    我真是受宠若惊。但随即想：她是在提醒我：他们家族背景不简单。

    检查完病人，我让家属发问。她先生手上的笔记本，写得密密麻麻。问的过程中，nV儿穿cHa一句，儿子穿cHa一句，三人轮番上阵，不急不徐，先後有序。我不知他们一家口才都那麽好，也许他们习惯深藏不露，以备不时之需。

    我各种阵仗都见过，泰然处之，接受「质询」，能回答的，就尽量回答。换做别人看，可能觉得他们太过强势，霸道无礼。但我完全不介意。我很清楚病痛最可怕的地方在於：有时它不会直接伤害你，而是伤害你最Ai的人来让你痛苦。

    病人是位极聪明的nV士，「医生，刚才我家人在问你问题的时候，我非常注意你的左眼。」

    「真的？我的左眼怎麽了？透露出什麽讯息吗？」

    「我小时候听长辈说过：对方回答问题时，如果停一下，看左边，通常表示说谎；看右边，表示他在回忆。」

    「这样啊，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头一次听到，很新奇。

    「所以，别对我说谎，我看得出来。」她笑了。

    我从不以为人类笑的时候是好看的。我可能会忘记你所说的，忘记你所做的，但我不会忘记你所给我的感觉。

    ～～～

    简短的互动，显示出这个家族对外人完全不信任。对於我的专业，我的教授身份，他们无法完全认同。他们希望找到最好的医师，听到最好的答案，看到最好的结果。但我相信，即便是三样心愿都如愿以偿，他们还是不会百分之百信任医师。他们相信的不是真理，他们只是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东西。

    从另一个角度想，这是他们不断超前、不断进步的原因。由於不信任，怕被欺骗、攻击，所以他们采取的方法就是先攻为上，攻了再说。当然这也可算是一种自我防卫机转。很多医生最讨厌这样的病人，难G0u通，医病关系如果没有建立在信任上，很难谈到进一步发展。

    这位病人一旦对我稍有信任感，她nV儿很急，对在场所有亲人说：「那我们让医师快点进行治疗计画。」可是病人的先生却不说一句话。

    病房里，那些不说话的永远b一直叽哩呱啦的更值得注意，因为他们更具攻击X、而且都是在最後关键点，JiNg准一击，把人击倒。

    原来他们机票都买好了，要去MemorialSlcerter、JohnsHopkinsHospital，这两所都是全美排名最优的癌症治疗中心。他们要去寻求第二、第三医疗建议。企图找出全世界最好的治疗法。

    全世界没有「最好的治疗法」，只有用心的医生，根据病人本身状况，考虑病人身与心，做出最好的治疗计画，对这个病人而言，就是最好的治疗。这里绝不是否定卓越医疗中心或顶尖医师的功能；而是说，如果医生忙到没时间去跟病人、家属好好G0u通，做最好的治疗准备，或是病人和家属都不信任医生了，那再好的医疗资源，帮助也是有限。

    如果不相信医生，医生很难做事，但又不得不看，只好勉为其难，打起JiNg神来看；无奈中还要被质问、被责难、被怀疑，这些不舒服的感觉，使医生施展医术，更缚手缚脚，医疗效果当然大打折扣。我们医生所要做的是提升生活品质，而不单只是消极地延缓Si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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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病人的儿子，还算是最不强势的，他若有似无的喃喃自语：「mama不该得癌症的。」

    我相信她的确不该。那谁该得呢？你告诉我。没有人一早起床就知道自己今天会得什麽病。在Si亡面前，机率一律平等。Si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伴随Si亡而来的种种感觉。我也最痛恨命中注定，但生命中总有一些无法改变的事。我想起我的另一位癌症病人曾告诉我：「如果Si亡是人生的结局，结局就这样提前发生了，你要我怎样？」

    直到开始疗伤，人们才发觉Ai有多深。

    有人曾问一位癌症末期病患：「你最想跟你所Ai的人说的一句话是什麽？」

    「请保持原来那个我Ai的人的样子。」

    如果你很Ai笑，请继续你的笑容，不要为我哭泣；如果你很忙，请保持忙碌，不要为我伤心；如果你很Ai我，请继续你原来的样子，每天该做什麽就去做什麽。

    另一位癌症末期病患，从他知道自己癌症，经一连串治疗到最後，一滴泪都没掉过。有一天，一位朋友去看他，不经意说了一句：「你一定很愤怒吧？」他听了之後大哭，彷佛要把该哭出来的泪水一次哭完，哭到几近昏厥。

    你一定很恨吧？恨老天为何这样安排，恨为什麽是自己。

    还有一位癌症病患，他得了癌症之後，知道家人很不舍，所以他拒绝癌症。

    拒绝之後是怎样？有人给你东西你不接收，那东西还是在对方手上。可是你得癌症你不接受，你还是得癌症。

    夜sE如谜，一声弥陀，一心清莲；悲悯的泪水是睫毛拦不住的风，

    於是你告诉我「心无罣碍」。

    啊！我亲Ai的朋友，无「心」如何成「情」？无「受」如何成「Ai」？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