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岁(06) (第1/1页)

    锺时雨拖着步子走出电梯。

    陈静杀人那天，他在医院里做了一个梦，那个梦严格说起来不算梦，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就在去年八月，那个最热最热的日子里，窦颖热感冒了，让他们Aig麽g麽去，他不想待在家里，便带着陈静一起出门。

    大概是天气真的太热，陈静也懒懒的，他们没走多远，找了间咖啡厅就进去。

    他找位子，她去点餐，点完她便站在柜台边等，拿到咖啡後居然没找到他，然後竟发起呆来。

    那天真的是太热了，他原谅她都热傻了，便主动叫了她的名字。

    从她慢吞吞地走过来到坐下，从头到尾都是心不在焉走神着。

    他难得被人忽视，便对她说，自己坐在她面前，她就是想发呆也该对着他，而不是对着窗外吧？

    陈静这才把脸转向他，眨了眨眼，依旧一脸呆样。

    看着她这模样，他来兴致了，要她说点什麽逗他笑笑。

    陈静平时就是个句点王，他也没抱任何期待，纯粹是故意刁难她，没想到她居然很认真地回，可以不说吗？

    他更乐了，就问她那要做什麽？

    她又看了窗外一眼，热气将街道蒸得像海市蜃楼，然後她慢吞吞地说：「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想做。」

    他曾经问过她有什麽愿望，却在这时才听见了最接近的答案。

    後来那天他们真的什麽也没做，就在咖啡厅里待了一整天。

    「少、少爷？」吴律师在病房门口正想打电话联络锺时雨，告诉他陈静醒了，没想到会看见他折返回来。

    锺时雨脸sE不太好，一手抱着肚子，彷佛没有看到他，慢慢走过他面前，打开房门进去。

    吴律师想着他去又复返，可能是有重要的事，也想留点空间让他和陈静说说话，於是便打算买点东西吃，突觉脚下一滑，待他站稳後，定睛一瞧，锺时雨走过的路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

    吴律师大惊失sE，想要开门查看，门却锁上了。

    陈静睁开眼，看清自己身处病房後，开始发怔。

    有时候，她希望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飘到一个无人岛上。

    吴律师在旁边对她说了很多，应该是关心和慰问，她实在没有心思理会，只能专注在自己的小小世界，寻求仅剩不多的安全感。

    锺时雨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瞪着天花板。

    她有一只眼睛被打肿了，双眼却瞠得大大的，大，又无神。

    他一直很後悔那个晚上他把时间先给了锺诚，而不是留下来告诉她，他从不嫌她脏，他也乾净不到哪里去……那些话，现在说也来不及了。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麽，她经历过的事，让言语都显得苍白。

    锺时雨如此看了她一阵子，放下摀着肚子的手，来到床沿，探出头，悬在她的上方，往下看她。

    一秒、两秒、三秒……她似乎终於把他看清楚了，整个人忽然颤抖起来，脸上浮现强烈的羞愧和急yu躲藏的渴望。

    他伸出手逮住她，因为她差点就要从病床上摔下去，她激动地甩开他的手，口中发出悲鸣般的急喘，不断试图逃走，尽管他紧紧按着她的双肩，将她固定在病床上。

    陈静从自杀未遂，历经审判与牢狱生活到现在，最怕最怕的不是李勤之，而是见到锺时雨。

    她拿什麽脸见他？她现在是个罪犯，杀人犯，不只是他，就连一般人，她都耻於出现在他们面前！

    锺时雨忽然两腿一弯，在地板上跪了下来，x口之上压在她的身上，脸埋进她的头旁边。

    「没事了，陈静，所以不要离开我。」

    他只说了这一句，语气淡然，却是请求，他从没请求过任何人，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渐渐、渐渐停下了挣扎。

    他试探X地放松了压制她的手劲，她没有动静，於是他终於敞开双手，环住她满是伤痕的身T。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她的手也轻轻地抚上他的背，扯住他的衣服，然後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拚命颤抖着。

    他们都没有真正落泪，却同时都感觉对方在哭。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如果要漂流到无人岛上，她只愿意和他一起，和这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人。

    可现实却是那麽残酷，她……他们走出的每一步都像走在钢索上，就算想待着不动，都没有安宁的一刻。

    她好累，真的好累，每天都想一了百了。

    每天都想……

    「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回想起现在，都会觉得怀念？」她忽然哑着声音问。

    锺时雨扭头注视着她迷离的眼神，又觉得她不是忽然问的，而是想一个说服自己撑着的理由。这时，门外开始有急切的敲门声与呼叫声，显然他们拥有的时间不多了。

    「不要等下辈子，等你出来，我们就去过那种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想做的日子。」他这麽告诉她。

    她再没有说什麽，只是闭上眼，不住地点了好几下头。

    然後，他们主动打开门，选择了分开。

    这一年陈静十八岁，她得到了可以一辈子努力活下去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