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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山雪莲将枯了。

    感应到风送来的讯息后，枯睁开了眼。漆黑一片，无法视物的岩洞中，枯摊开掌心，由着风在其上嬉闹。

    风是母神的化身。思及那位温柔的神，枯心生依恋，但更多的是失落。他是司掌死亡的神，母神定不会喜欢他。

    这世上没有谁会喜欢死。

    掌心的风向岩洞外去，同衣帛裂开一般的风声落在枯的耳畔并不吵人，甚至有些可喜。他站起身，拍了拍穿着的灰袍，向那点光亮走去。

    春天要来了。高山雪莲也要枯了……

    通天世界树下，源试探着戳了戳身旁的绿色光团。雾状光团炸毛一般壮大了圈，“吱”一声后，覆上地面的生命花。源见小光团又缩小回原状，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还没摸上就见绿色小团的光芒更盛。

    “我只是想摸一下。”

    话音刚落，源腰侧挂着的传音石闪出光亮来。光团见状，连忙向不远处的小院子飞去。

    “好吧。”源颇感遗憾地收手，接听传音。

    另一头，因为百花盛放忙得焦头烂额的花神伏春留言：“小源，春天快到了，你帮我去保存一朵高山雪莲。”

    想回话却发现是留言的源撇撇嘴，起身向霫山方向去。

    花神伏春的原身是霫山上的一朵高山雪莲，据说是得了母神的一滴泪，才得以化形成神。不过这些故事有几分真假，源也说不清。他是问天日诞生的神，在这五天就成年的初始之地，他只是位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神。

    霫山在通天世界树的西北方，山顶的气温极低，积雪终年不化。在山顶有潭冰泉，那泉名为雪人，泉的中心长有高山雪莲。

    源赶到雪人泉的时候，正见一泉雪莲枯萎。他绕过泉边一大一小两个雪人，俯身探向皱巴巴的雪莲，小心地折下一朵后，源释放出本源力量。草绿的光点包裹住枯萎的高山雪莲，眨眼的功夫，那高山雪莲就恢复了生机。

    “大功告成！”源哼着赞颂风神的歌谣，向西南方的春山去。

    霫山与春山刚好在世界树的对角，相隔甚远。伏春近来忙着安排百花盛放的时间，没空来存一朵自己的原身。源算算时间，发现问天日也要来了。

    问天日前，源一贯很忙。在那天，万物都要醒来，聚在世界树下，歌唱生命花以及拥抱母神。

    同高山雪莲般春天便死亡的物种，就需要源——司掌生机的神来唤醒。问天日后，再由司掌死亡的神——枯使他们重回秩序。

    源摸摸手中的高山雪莲，这朵大概率是要用在问天日的花，突然想起先前乌鸟跟他说的。

    枯与他是在第一个问天日的午时降生的，然后母神将他们带到了成年。只是他因为巧合又得以和母神做邻居。

    回想了一路，源发现自己找不到一点与枯有关的记忆。将高山雪莲放进伏春院前的水缸后，他决定去找好友问问枯现今住在哪儿。

    与此同时，趴在世界树枝干上的小绿光团忽地变作一滩，躺在世界树上，听叶低语。

    孩子不在家就是安逸。

    一阵风拂来，又一阵风拂去。

    栖凤枝林，源轻车熟路地找到外围属于好友的那一棵。往日盘踞在枝头的白凤不见了身影，源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地上的羽毛都不见了。

    难道是搬家了吗？

    源好奇地给凤则存传音，等了一会儿又变成原型。白色小光团飘到树枝上，身前浮着一枚比他身体大不少的传音石。

    “吱啾！凤凤，你在哪里？”

    “我在你家哦，凤凤！吱啾吱啾。你知道枯住在哪儿吗？”

    直到源在栖凤枝上幻化成凤、龙、蛇、猫、狗、雪莲……几乎所有都要化个遍了，传音石终于又亮了起来。

    “槭树林。”

    “！！！”

    小光团一瞬间要炸毛了，不是凤则存的声音。

    “吱啾！你是谁！凤凤呢？你还给我，我的凤凤。”

    那头回得很快。

    “不还不还。”

    小白光团绝望地变回人身，气急败坏地轻轻跺了两下脚，向槭树林进发。

    坏人！等他找到凤凤，一定要狠狠告发这人。居然用凤凤的传音石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简直不可理喻！

    为了早些见到枯，源使用了术法。缩地成寸，须臾后便到了槭树林前。看着周遭挺拔高大的林木，源哼起歌谣，向深处走去。

    槭树林并不大，很快源就走到了最深处的那个岩洞。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岩洞里，源放出草绿光芒。

    “请问枯在吗？”

    盘坐在石床上，预备着入眠的枯冷不丁一颤。他好像听见了其他神的声音。枯还没来得及起身，脚步声就愈发大声。他还有些恍惚，就从草绿光芒后见到了那双记忆里的眼。

    好似雾笼住了记忆，百花在其中绽放，象征生机的水汽湿润了思绪感情。

    “你是枯吗？”

    回忆就此结束了。枯回过神，对上发问的眼，怔了几秒，点点头。

    源隔着光团看对方，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绝大部分的眉眼，穿着的衣袍灰扑扑的。有些奇怪的人呢，加上住在岩洞里，源联想到了小蘑菇。

    “霫山上高山雪……”源正要表明来意，枯就打断了他。

    “是我做的。”枯语速极快地说完，透过发隙看源的眼睛。

    光团并不盛大，在空旷的岩洞中势头微小。线条柔和的面容被光模糊，枯又开始走神恍惚。

    被打断说话，源也不恼。他戳戳掌心的光团，让光亮更盛些。源不好意思地笑，幅度极小的向前俯身，说：“你也是问天日午时降生的吗？”

    指尖冰凉，枯缩回手，用衣袖罩住，想要以此来恢复温度。

    “你是来算账的吗？”枯突然说。

    “啊？”

    “那我以死谢罪好了。”枯说完，动作极快地用本源力量划破脖颈。

    刺痛的感受仅存在了短短一秒，枯疑惑地睁眼，却见草绿色光点附在他的周围。

    源不快地轻拍了一下枯的胳膊，“你这人太坏了。”

    枯被教训了，不敢再动作。僵硬着身体，看源修复他脖颈的伤。良久，他才讷讷地说：“抱歉，我很坏。”

    源又轻轻打了他一下。

    第五千六百三十二次自杀的时候，源出现了。枯闭眼又睁开，将记忆中枯黄的瞳孔与身前人的眼一一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