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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东西 (第2/2页)

洗澡——而且还专门回自己那边洗,干掉周围发了疯的哨兵、在医院又居高临下地要求夏舒礼跟自己合作那会儿,队长还真没显出这种做事风格。

    也许是李远志要求的。李远志会为净化征求她意见那是一点儿都不奇怪,如果夏舒礼表示自己不方便,他甚至可能淌着血同意改天。跟李远志不同,队长身上并无善意或同情的气息,不碍事的话他执行些礼节也无妨,但真遇上紧急情况,他也会直接将夏舒礼从床上拖下来,而如果向导拒绝配合,他不介意使用暴力。待她比较和善的佣兵通常都这样,夏舒礼知道好歹,不会浪费精力试探对方底线。

    她躺着等了五分钟左右,队长就回到了房间,这家伙洗的也是战斗澡。他没再多此一举地要夏舒礼去开门,脚步声与之前一样稳定机械,但配上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啪嗒作响,就显得有点懒散。和等待下一个净化的时一样,夏舒礼望着天花板,队长直接上了她空出来的半边床,但没进毯子,而是压在毯子上边,一条胳膊横过她肩膀,从毯子底下掏出她右臂,拽着翻了半个身,跟摆弄布娃娃似的。现在他们都侧卧,夏舒礼脸对着他散发水汽的后脑勺,胳膊圈过他胸口。

    毯子被带过去了,她索性顺便踢了一脚,把它抖到队长腿上,反正眼下不冷。夏舒礼跟jiejie一起睡时也是当大勺子,但jiejie可没这么大只。

    “今天把黎盈夏转到立易诊所。”队长陈述,夏舒礼顿时全神贯注,“这边的记录会是她因反复颅脑损伤出现癫痫并发症,院方处理不及时导致窒息死亡。”

    立易在佣兵中间颇有名气,名为诊所,但据说规模相当大,什么病人都收,且不会向政府透露任何信息,救活过无数见不得光的人。这家医院的另一个出名之处是先治疗后收费,但彻底清款前无论为何种理由都不能出院,哪怕提供担保。而一旦患者无法支付,他们左手确定完经济状况,右手便干脆利落地安排好患者身上每个器官每根骨头的去向,不够就加上陪护人员和院外亲友,直至清偿为止。这种作风使得知道它的人对之毁誉参半,称它纯粹是“利益”或者种种其他难听外号,但大部分人基本同意有它总比没有强。

    “立易的医疗水平怎么样?”

    “对黎盈夏足够了。”

    黎盈夏最初能住进那家城里的医院,还是由于最后一次任务接的是政府的活儿,发生几乎全军覆没的结果,政府总归要做点调查来填充纸面材料。但他们不会为这种事花太多钱,何况黎盈夏还有精神问题,夏舒礼原本想的只是让jiejie在被政府放弃后持续接受治疗,但能干脆摆脱监视自然更好。队长第二次出现前,夏舒礼已经被累计盘问了可能有上百个小时,给队长强制净化以外的部分她事无巨细一一陈述了无数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记得那么多细节。即便她编圆了谎告诉那些人自己的向导评级在丁和戊之间,他们还是显得很感兴趣。

    “有没有告诉立易,她的双胞胎meimei是高级向导?”

    这家医院也是局面恶化譬如黎盈夏再度被认定危及公共安全强行出院的情况下,夏舒礼的保底措施。高级向导的净化比她们的内脏骨rou值钱得多,立易想必会乐意提供中介渠道,无论按次数出卖还是把夏舒礼整个卖掉,总归能活着付清医药费。

    “医疗费包含在保障黎盈夏生活的范围里,我会全部付清。”

    “你们随时可能死,医院必须能联系上我。”夏舒礼反驳,“否则就不能算是有充分保障。”

    “你觉得你会活到最后?”

    “我只能尽量为活到最后做打算,如果不能,后面的我也管不着了。”

    “知道了。”

    夏舒礼松了口气,至少表面看,眼下她抵达了那起灾难性事件后的最好局面。

    同队佣兵是在返回营地后突然发狂的,当时天空并无异状,夏舒礼却感应到了窗特有的嗡鸣,她还没来得及确认,所有哨兵就开始互相残杀。她起初以为是cao纵型的易妖,面对它们,窗关闭前净化都只能在持续期间起作用,一停下哨兵就立刻开始回归被控状态。来不及净化其他人争取时间,夏舒礼稳住jiejie的精神,两人互相扶携着尽快往营地外跑。

    到处是惨叫、血腥味和残缺的人体,jiejie没发出声音,但夏舒礼瞥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容扭曲,呼吸也极不规律,完全是惊恐到了可能立即瘫倒的程度。她正揪心这事后jiejie的精神状况是否会恶化,嗡鸣停止了,可杀声不息,随即她们脚下的地面发生了爆炸——那么就不是精神cao纵,而是破坏。

    夏舒礼晕了片刻,就跟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每一寸实物都触手guntang,两眼完全被砂石和血蒙蔽。她晕头转向地寻找jiejie时,耳朵里满是尖锐的余音,即便jiejie应答了她也听不见,但她右前侧的碎石比其他更快冷却,与精神场一同形成通路。黎盈夏是热系哨兵,作为向导meimei的附赠品,平时在队里几乎只负责加热饭菜,但只要有一点点力量,她都会全部拿出来保护meimei,哪怕仅能给烫伤meimei的岩石降点儿温。

    她们应先逃离危险再净化,但如果逃离不再可能,夏舒礼宁可死的时候在做这件事。所以她抓住jiejie,用尽全部的精神力重组那满目疮痍的花园,搭建棚子、整平土地、从黄沙下挖出水源、从废墟中翻出种子。她不是那种会轻易羡慕别人的人,这就是夏舒礼最希望自己才是两人中的哨兵的时候——向导是无价的,然而在纯粹的暴力面前,向导毫无用处。

    终于,云销雨霁、风和日丽,湿润的泥土中蒸腾出勃勃生机,对万物复苏的期待重新降临。夏舒礼暂停净化,擦拭双眼,然后看见一个男人手执发光长剑斩去地上佣兵的头颅——热刀切黄油也就这个效率,转身朝她们走来。营地一片寂静,他们是仅存的三个活人。

    “黎盈夏是什么样的人?”刚被她净化了的男人忽然问。

    “呃,她……”是我jiejie,夏舒礼搜索枯肠,她从出生就跟黎盈夏在一起,反倒从来不用跟人介绍,“……是花朵、糖果和一切美好的东西吧。”

    “怎么,”队长的身体轻轻震动,似乎是笑了一下,“你是冒险、美酒和英勇无畏?”

    什么啊,这梗也接。“我是总之她不是的东西。”

    “美好的东西……在战争中没用,除此之外的比较有用。”

    “她的价值从来都不体现在战争中。”夏舒礼转转眼珠,言辞上的对抗自是没必要,大概得知jiejie的去处她也放松了,觉得可以为口舌之快冒点风险,“如果这样她就没用的话,不是她的错,全怪世界太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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