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_第十章 中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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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中蛊 (第3/3页)

持风格的形成源自幸福童年的缺失。这回他毫不意外地盛赞庄蕾令《明珠连线》重回正轨,再次强调温和与深刻并不矛盾,观众需要真情实感,社会需要人文关怀,过份犀利是没有教养与底蕴的表现,一个好的主持人不该与嘉宾唇枪舌剑,咄咄逼人。

    这个节骨眼上,虽未点名道姓,但矛头明显直指刑鸣。

    粗扫一眼文章下面的评论,居然附和声一片。

    还没将文章一字不漏地看完,虞仲夜就出现了。收视率不降反升,刑鸣心里硌了一块石头,难受得很,忍不住问:“老师,你怎么看庄蕾的风格?”

    《明珠连线》此刻已近尾声,虞仲夜扫了一眼电视屏幕,夸庄蕾道:“绵里藏针,镇得住台。”见刑鸣不说话,反问他,“你呢,怎么看?”

    绵是真的,针却没看见,何况镇得住台,镇得住藏龙卧虎的明珠台,这是多大一句褒奖。刑鸣突然嫌弃冰袋太凉,放下了手,沉默片刻才说:“她哭得太多了。”

    虞仲夜轻笑一声,问:“如果这期节目你来主持,你想问些什么?”

    “我会问外媒拍摄到我国科考人员虐杀海狗的照片是否属实,我会问是不是极度封闭、寒冷、压抑的环境引发了‘路西法效应’,造成了两名年轻队员的伤情。”这话多多少少带了点赌气的成分,其实关于南极科考队的选题早在他们回国两个月前刑鸣就已开始准备,新闻最讲究时效性,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回南极科考斩获颇丰,已是个不小的新闻点,又查了查几位科考队员的资料,竟有一位长得还挺帅,更是这个“颜值经济”时代难觅的爆点。为免落于人后,他广览外媒资料,做了一系列深度追踪调查。没想到“群演风波”陡起,白白让庄蕾捡了个便宜。

    “两名队员受伤是由于直升机故障,科考队已经辟谣了。你的消息倒比新华社还快。”虞仲夜又笑了笑,握起刑鸣抓着遥控器的手,摁着他的手指,换了个台。

    电视画面从《明珠连线》转到了《非常人生》。

    节目是提前录好的,骆优这会儿已经不是东亚的人了。

    东亚的老孙为捧骆优,可谓不遗余力。回想近两年东亚的重大晚会,男主持中骆优独挑大梁,一众东亚花旦被安排陪衬他这一枚绿叶,这样的画面在卫视台几乎绝无仅有,幸而骆优确有大将之风,风头气场全都碾压那些胸大无脑的美女主持。东亚潜心包装,重金打造,五年时间捧出这么个形象台风无一不佳的骆主播,才敢调整《非常人生》的播出时间段,正面叫板《明珠连线》。之前还不忘刻意发酵“群演事件”,借打压刑鸣打压明珠台。

    可惜,东亚台到底比不了明珠台财大气粗,老孙也到底比不了老狐狸城府深沉,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打压成竞争对手,连台柱子都被人撬走了。

    刑鸣明白,如果骆优不离开东亚,自己不离开《明珠连线》,他俩将会直面对抗,好比武林高手对决,你持最快的刀,我执最利的剑,冥冥之中,势必一战。

    他想了想,又问虞仲夜:“那骆优呢?”

    虞仲夜低头看了刑鸣一眼:“你不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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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若出自别人之口,尚能一笑置之,可说话的人偏偏是这只老狐狸。比起方才那声“镇得住台”更令人难受百倍,刑鸣拳头攥紧,指甲扎入掌心。他听见全身骨头都“咔咔”错位的声音,刚想据理一争,门铃适时响了。

    这么晚竟还有访客。可虞仲夜看似早就知道,淡淡对刑鸣说:“你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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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速之客原来是林思泉。

    林思泉跨门而入,起初还只谈工作、谈去年斩获的金话筒奖、谈被骆优横刀夺爱的《新闻中国》,后来话题就偏了。他哭了。

    刑鸣当然羡慕过林思泉,所有广播电视节目主持人都羡慕过林思泉,但羡慕也没用,他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人,音色太好,深沉,大气,有力,独具一种辨识度与仪式感,听闻林思泉平日里也极爱惜自己的嗓子,辛辣不碰,烟酒不沾,睡前要含梨片,天天还泡中药润嗓。

    这是观众心目中当仁不让的“国嗓”,但刑鸣发现,原来“国嗓”哭起来也不怎么好听。

    林思泉边哭边反复强调,我跟了您十年……

    虞仲夜的声音听来虽温和却不耐烦,也不怎么接林思泉的话茬,只敷衍地安慰着:“好了,好了。”

    刑鸣原本躲在二楼,听见林思泉的哭声忍不住自楼梯口探头出去,只一眼就令他心惊rou跳——他几乎认不出这位林主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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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着痩棱棱的一张脸,林思泉半跪在地上,能看见青青的胡茬刺破下颌。以往那点儒雅、那点周正、那点言笑晏晏的迷人风度,全都荡然无存。他仍然在哭,不是那种半含半露、特别招人怜惜的哭法,而是声嘶力竭,宛若深宫弃妇,毫无形象可言。

    一个男人怎么能哭成这样。刑鸣愈发瞧不上林思泉。

    也愈发瞧不起自己。

    虞仲夜的意思很明白,男人既为人夫,为人父,就得担起家庭重担,别的事情都能搁一搁。

    “虞总……我这人没大事业心,主持《新闻中国》还是十一点档对我来说没区别,这十年来我所有的事情都听你安排……”这个男人哭得泪水闪闪发光,鼻音浓重,“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别的人了?”

    刑鸣看见,虞仲夜捏着林思泉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姿势与对待自己时如出一辙,他没有回答林思泉的问题,只说:“好了,再哭下去嗓子就坏了。”

    虞仲夜俯身向林思泉靠近,看似要吻他的唇,却在四唇相距毫厘时突然停下,朝刑鸣所在的楼梯口瞥去一眼。

    刑鸣因偷窥而心虚,慌张后退,大概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叮叮当当地发出声音。

    “不想躲就别躲着了。下来吧。”虞仲夜直起上身,扬起声音,瞧着表情冷淡,铁石心肠。

    刑鸣知道这话是虞台长对自己说的,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见林思泉。情敌相见,刺刀见红?可他们连情敌都算不上,不过都是合不拢腿的贱胚子,谁也不比谁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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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鸣坐电梯下楼,从后门走了。

    吹了一路冷风,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就冲进浴室。

    多借了一面镜子,总算看清楚虞仲夜留在背上的画。一匹马,不循传统国画技法的简劲笔墨,还糅杂了西画的慎密线条,使得这匹马亦动亦静,格外昂藏英俊。

    前车覆,后车戒,林思泉这辆“前车”,唯唯诺诺,抽抽搭搭,凄凄惨惨,病病歪歪,确实敲响了他的警钟。刑鸣久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颈上有伤,背上有画,他必须治好伤,也必须洗掉画,他得抹除虞仲夜留在身上的所有印记。

    刑鸣将水龙头拧到底,当头浇下最冷的水,又用肥皂毛巾狠命地搓,然而皮肤都快搓蜕一层,还是洗不掉,大概那老狐狸又是故意,根本没用一般的颜料。

    折腾了一个小时才走出浴室,视线突然泛花,走路也打起飘来。刑鸣找出体温计,用酒精棉拭净,塞在舌头下面。五分钟后,看见体温计显示将近四十度,反倒莫名心情一松。

    他没失序,没丢魂,没中蛊,只是淋了雨又挨了cao,病了。病得天经地义。

    家里没备西药,没别的法子,喝水,睡觉,死扛吧。

    从冰箱里取出冰袋,刑鸣踉踉跄跄,一头栽向大床。翻个身,将冰袋敷上额头,想着虞仲夜那声“你不如他”,渐渐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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