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重视 (第1/2页)

    “喝一杯怎么样？”

    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在抽烟，纤细文弱的手指夹着一根苏烟，她站在后门门口，微眯缝着眼抬头望了一眼树叶疏影横斜。树下有人同样在抽烟，站立如松，左手插兜，右手夹烟，衬衫袖口被拆了两颗扣子挽到有力的小臂中间，眉眼漠然，一阵风吹拂起额发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透彻眼眸，在零零碎碎的阳光下，恍若隔世。自我定义为烂人的荣池来了兴趣，又吸了一口烟才抬脚往程淞那走去，哪怕已经走到程淞身边问出这句话，程淞也没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看出了他不是她能勾搭上的人，但有些毛病是始终改不了。荣池笑了笑，眼瞳却没有笑意，她只是觉得有意思，抖落了烟灰，把人当物件的人，自己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包括她自己也是这种人。

    “以前没见过这家店，你是里面的员工？老板？”荣池属于爱笑的类型，但是旁人看了她的笑却不一定能笑出来，男人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后下一秒便平静地移开目光，平静地像看见了花花草草般，那一眼带给荣池一种被某种细长的绳索勒紧脖颈的感觉，让人发自肺腑凉飕飕的。荣池长到今天没有过害怕的情绪，她又笑了笑，眯着眼打量他，以一种毫无温度的视线。

    接着，程淞转回脸孔，垂眸凝视她，黑白分明的眼瞳在阴影下立刻晦暗起来。

    “啧，你和传闻中一点都不像。”荣池的脸孔上挂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惊人地好看，因为混血的缘故，这份好看沉淀在岁月里，摄人心魂。

    “你和传闻很像。”

    “你认识我？”

    “香港荣家的大小姐。有传闻说你一直在内陆的隆城。”

    “哎呀，有人生气了。”

    话说得担忧，其实语气并没有起伏，荣池的目光越过程淞的肩膀。

    程淞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冷着脸的邵权。

    “这没有意义。”意思是荣池的行为毫无意义。他把荣池抓着他右肩的手拽起，他凝视荣池毫无负担的眼睛。

    “对你没有意义，对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这很有趣。”说完她故意凑近了程淞，为了在邵权的眼皮子更加挑衅邵权。话虽这么说，当然她现在觉得也不是那么有意思。并不是谁有趣。但提到了有趣是因为邵权的对眼前这个人的迷恋。

    荣池还在抽烟，冲邵权弯了个漫不经心的笑。

    邵权在不远处看着，当时倒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和荣池的祖母是英国人，混血的影子同样留在邵权的脸上，冷下脸来时阴影就陷在脸上，显得深刻又冷硬。荣池觉得没劲，慢悠悠地离开了，对邵权这个表弟是连个招呼都没打的那种。

    “那个疯子神经病——”这甚至导致后来邵权在市政府厅签字时莫名想到此事直接摁断了钢笔。

    邵权和荣池是亲戚，但彼此关系并不好，与其说不好，不如说恶劣。

    因为荣池这个插曲所带来的不愉快好几天都没消下去。

    喝了不少酒的邵权烦躁地捧了把水扑到脸上，鼓着青筋的双手撑住洗手间盥洗池的边缘，酒没醒多少，他抬起眼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睫毛上挂着水珠将视线变得朦胧。

    湿润的凉意从掌心蔓延，他垂眸，瞥了一眼自己发痛的腿，然后逐渐收紧了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眼看就要扎进手心留下痕迹。

    他抬起淌着水的手臂，掌心按着眉骨，镜子里的人透出熟悉的躁郁，阴鸷又锋利的一张脸孔被笼在阴影里。

    积累的水在被放下去的时候会形成漩涡积累在盥洗池里，卫生间明亮的顶灯投下光照在水面，池底光斑飘忽。

    这时有人进来了，进洗手间什么也不干径直走到邵权身边说话。

    “认识一下呗，帅哥。”

    邵权没看他，觉得这男的好他妈傻逼。按照他年轻时的脾气早就一拳头揍得这个逼连妈都不认识了。他也不想惹事，直接越过这个人打算出去找程淞，然而却被人不长眼地拦了下来。

    “你就喜欢那种小白脸吗？”

    那人看出了邵权浑身行头的昂贵，本以为程淞是傍大款的小白脸，结果他话音才将将落下，就被冷着脸的邵权一拳撂倒在地上。

    ??程淞一个人坐在吧台，在迷离流动的光里，用一只衣袖往上卷了一截的手拿着杯子，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冰块周围浮于表面鎏金般的液体上。他在等邵权，而邵权许久都没出来，或许不该让他喝这么多的。他付了酒钱，准备去卫生间里找他直接带他走，没成想一推开门却看见了无比血腥的一幕：邵权弯着身躯正揪着一个男人的头发提着他的头，一手反剪着那个男人的手踩着他的腿弯，把他的额头往大理石洗手池的尖角上凑，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什么兔崽子。

    ??“别，别撞……别……”那人红着眼眶抖着声音，嘴角已经肿的地发青，血渍残留在人中的位置。

    ??“叫爹。”邵权听起来倒完全不像是醉了，清醒得很。

    ??“……爹。”

    ??“再叫，”邵权见程淞进来了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把那人又青又肿的脸对着程淞，“对他叫。”

    ??“爹。”

    ??邵权把他松开，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踹了踹那人的屁股，十足的流氓地痞样，“滚吧。”

    深夜的隆城静地出奇，邵权叼着烟站在路口路灯下，一身气势方圆十里没人敢近他身。一切都昏昏沉沉的睡着，直到一辆保时捷呼啸而过，划开了凝滞的空气。那车开的极快，扯着尖利的刹车声转进街来，戛然横在眼前。

    程淞摇下车窗，酒醒了大半的邵权似笑非笑地斜睨他，又吸了一口烟却不动作。

    直到程淞漫不经心地缓缓转过脸来，深夜霓虹的灯光在城市的夜色里撩人心弦，而程淞微垂的眼睑始终冷淡。

    “上来。”

    邵权眯着眼看程淞，他最见不得谁对程淞议论纷纷，更见不得谁在他跟前贬低这个人，谁敢干，他就敢发火，在上个月被邵正锋勒令回京被迫参加的一个宴席上，有一个家里和邵家关系不错的三代嘴贱谈论程家和程淞正好被他听到当场把那人怼墙角狠狠揍了一顿，最后是几个军警拼了老大劲才把人拉开，圈里那些夸他行事作风日渐成熟的论调也熄了。从小到大，甭管多少年过去，邵权甚至有想过哪怕等他八十多岁了谁敢在他面前说一句程淞的不是，他也敢翻脸揍人。

    邵权低着头嗤嗤笑了，走上去打开了车门。

    程淞开车状态跟他的外在形象并不相符，用充斥着侵略性的速度打着方向盘，他没有问邵权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打人，反倒是邵权没耐住性子问他就不说什么吗。

    “你想打便打。”

    得到这个回答，邵权显然心情好了些，他把车窗摇到底，任由窗外的呼啸狂风往车里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