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河与花(下) (第3/3页)

的，只要能伴惜月走完一生，只要她此生圆满，他们之间便也没有遗憾，因为被留下的是他，要独自走完余生的也是他。可惜月，却为了守他，把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X命，献出了大半。她本该完整的一生，为了他，被y生生地斩断──这要他如何，不去涉险呢？

    他知道他们迟早会分开的，但这一刻来得太快，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楚良看着江河泛红的眼眶，安静许久，才低声开口：「起来吧，你是神明，而我不是天帝。」

    江河沉默良久，才缓缓起身──是啊，楚良不是天帝，连天帝都不能违反天条律法，楚良又怎能为了自己所求，而罔顾天庭法规呢？

    江河明白，明明甚麽都明白，心里的悲痛和愤怒却无法抑制。那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最深沉的控诉。

    最终江河离开了福神殿，至此，也再也没有踏进去过。他知道自己没有去怪罪谁的资格，只是不愿每每看见楚良，就会想起此刻的自己，抛下了所有尊严，却仍然无法陪着惜月一起走，宛如失去了四肢的困兽，如此无用，连出逃的本事都没有。

    既是如此，那忤逆天条的罪人，他便一个人当──他的这颗心，若能为她续命，即便她忘却了自己，也没关系。

    偌大的花庭，花海随风摆荡，一抹身影躺卧在惜月花海里，没有动弹。

    「惜月！」

    江河一见到眼前的画面，心里便一阵慌乱。他踉踉跄跄地朝地上的身影奔去，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见她悠悠转醒，便松了口气。

    「江河。」惜月面sE苍白，原本圆润的脸蛋消瘦了不少。她扬起了微笑，看着却有些勉强：「我没事。」

    江河心里一紧，搂着惜月的手有些颤抖，见她还想说些甚麽，他赶紧开口阻止：「别说话。」说着便将惜月打横抱起，朝花庭深处的屋子走去。

    惜月靠坐在床上，看着江河有些发红的眼眶，只是浅然一笑：「我没事的，只是有些虚弱。」

    江河没有回应，只是俯身握住了惜月的手，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眸，许久，才道：「没事的，惜月。我定能救你。」

    惜月闻言愣了愣，轻声问道：「你想怎麽救？」见江河没有回答，她有些紧张，开口又道：「江河，我是罪神，犯下的乃是大罪，永灭已成定数。我说过了，在消亡以前能守住你，已经很圆满了。」

    江河却是摇头，低声回应，声音很是嘶哑：「那我便打破那定数。」他停顿片刻，又道：「惜月，你本来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的，是我，成了你的悬崖，让你不得不跳入深渊。你等着我，我──」

    「江河。」惜月打断了江河。她目光沉痛，有些颤抖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心脏。」

    江河闻言一愣，他看着惜月含泪的眼眸，竟感到有些心虚。只见惜月再次开口，带着哽咽的声音有些乾哑，听着竟犹如控诉一般。

    「你若是把心脏给我，我就是真的成功转世，也不会开心的。你就这麽点香火，犯了罪孽，天庭不会放过你的，何况这香火若是断了，没有那颗心脏，坠入永灭的便是你了。」惜月说着泪水便落了下来，她直视着江河的双眸，哭得眉头都皱了：「江河，若我的转世需要用你的命来换，我宁可坠入永灭。」

    江河再也忍受不住，潸然泪下。他将握着惜月的手抬起，弯身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竟是无反驳一个字。

    他的惜月啊，在他有所行动以前，就拒绝了他的拯救。他无法向她承诺，自己即便是献出了心脏，也不会有事。更无法向她保证，能守住她的来世。他知道，若他执意要触犯天条，惜月定会为了守他，主动向天庭请罪，说他是受自己b迫。他知道的，她的惜月，是个会将自身安危摆在後头的人──这又叫他如何，让她为了他，将自己的最後一程弄得如此不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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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河啊江河，你那岌岌可危的神籍等同泡沫，一戳便碎，又能守得了谁呢？

    最终江河只能将惜月搂进怀里，用着近乎呢喃的语句，一次又一次地道歉。

    後来，江河抱着惜月，在惜月花海旁的树下，衬着月光，陪着她逐渐消亡。他永远不会忘记，惜月直至最後一刻，都没有敛起笑容──「我知道你喜欢我笑的样子。」她如此说道。

    当时的惜月，分明没有丝毫力气，却仍旧勉强地将手抬起，去m0他的脸：「江河，我一点都不难过喔。」她轻轻将他蹙起的眉头抚平，说出了此生的最後一句话：「你要记得，江河，我很Ai你。很Ai很Ai你。」

    江河颤抖着抚上惜月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看着她逐渐变得透明的面容，心痛到无以复加：「惜月，我也──」在惜月彻底消散的瞬间，他再忍受不住，泪水不断滑落：「我也Ai你。我也Ai你，惜月。」他紧紧抓住x前的衣服，嘶哑着哭喊：「你听见了吗？惜月。我说我也Ai你，你听见了吗？」

    他是何等无用之人啊？连一句我Ai你，都无法即时说出口──他的惜月，连一句我Ai你，都来不及听完。

    最终，偌大的花庭里，便只剩下江河一声又一声的哭喊，以及他没入树影里的一道背影，凄凉，且孤独至极。

    「福神──楚良。罔顾天条律法，献心於灾祸乱源，降灾於凡间，天庭有令，抹去灾星之相关记忆、削去神籍，降为神使，福神之位由新神──璃乐代替，刑满之时即可复位。」

    几十年後，末殃殒落，楚良献心。而江河坐在床边，望着香火稀微的香炉，良久，才苦涩地笑了。

    刑满之时，即可复位吗？倘若今日献心的是他江河，恐怕是等不来这刑满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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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河知道，就算一切从头来过，他也无法改变结局、无法留住惜月。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孤注一掷的本事──如此残酷，却无能为力。

    最终他只能将所有不甘，咽进了肚子里。直至末殃成功转世，而楚良找到了她，江河那无处安放的不甘，才有了宣泄之处。

    他知道，不甘心无用，怨恨也无用，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甚麽。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停止对自己的控诉。

    於是在大哭一场以後，江河离开了河神殿。

    那条前往凡间的路，是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为惜月踏上的不归路──而留在原地的惜月，也终将成为他的归处，回首，即是归途。

    【番外－河与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