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圣令 (第2/2页)

在前往圣殿的路上，眼里的情绪复杂。她回忆着自己将安魂符交於楚良那日，天帝和自己说的话，叫人心涩，却没有丝毫退路。

    ──

    「璃乐，你这是想让朕，治罪於你吗？」

    「陛下，璃乐只是同他说了实话。」璃乐微微颔首，轻声应道：「璃乐知晓，您是为楚良着想，可无论是甚麽结果，若不是他自己选的，那便不是最好的。」

    「楚良是朕一手带大的，朕难道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见璃乐没有回答，天帝又继续道：「可无论如何，朕都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既是他自己的选择，又何来的牺牲？刑满之时他便可复位，那延绵的香火足以支撑他永生永世，就是没有那颗心脏，他也──」

    「那麽你告诉朕，那灾星有没有那颗心脏，又有何差别？」天帝稍作停顿，又接着问道：「横竖都是一Si，就是强行拖磨，又有何益处？」见璃乐答不上话，眼神却依旧坚定，天帝投降般地晃了晃头，叹气说道：「唉──璃乐，你可知晓，楚良犯下罪孽之时，朕为保他的命，是以甚麽与众神交换的？」

    璃乐一顿，才摇头答道：「璃乐不知。」

    「是刑期。」见璃乐愣住了神，天帝眼里的无奈更甚。他沉默片刻，又缓缓说道：「徐末……那孩子十九岁生辰当日，便是天雷降临之时。楚良若是没能在那之前收回心脏，让一切回到正轨，便会被那天雷击碎元神。」

    「这──」

    「朕向那孩子要来的承诺，不过是保楚良在天雷降下之时，能及时收回心脏。因为天命不可违，那颗心脏，能在那天雷之下，保住楚良的命。至此，他的刑期才算真的结束了。」天帝直视着璃乐，她眸子里的沉痛直接投S到他眼里，他稍垂下眼帘，淡淡说道：「朕也不想如此，可如若朕不这麽做，你认为以楚良的X子，会收回那颗心脏吗？哼，他会宁愿Si在那天雷之下！」天帝站起身，将双手背到了後背，边走向殿内深处边道：「既是他给的命，自然得由他来收，这本就是他的责任。朕能保下他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

    璃乐至今仍记得清楚，当时的天帝，是怎样的表情。

    她知道，她的救命恩人从未变过，只是纵使心有牵挂，也仍旧不能愧对那天帝之位。如今想来，陛下也不过是想让那天雷没有降下的机会，才放任楚良为了拯救徐末，收回那颗心脏吧？

    是她，让这天雷悲剧，不得不上演了啊……。

    璃乐敛下眼帘，掩盖住了眼里的沉痛。她知道，此时在天帝面前的楚良，定是折了那一身傲骨。

    偌大的圣殿，几位神使笔直地站在天帝身边，看着跪在天帝面前的楚良。其中只有宿卿，跪趴在台阶之下，没有靠近楚良，却把姿态放得b楚良还低。楚良的背影，看在殿外的璃乐眼里，竟宛如顽石，如此坚决，没有丝毫退路。最终璃乐只是轻叹口气，便转身离开了门前。

    「你这是在做甚麽？」天帝稍蹙起眉，沉声问道。

    「陛下，属下求您。」楚良颔首说道，嗓音嘶哑，听着竟有些凄凉：「末殃化灵之初便被视为灾祸，在坠落之际接下了我犯下的罪孽。而如今的徐末，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若不是遇见了我，便注定一生孤寡，可我，却是她的催命符。」他被自己的话刺痛，眼眶发红，却仍旧没有停止说话：「如此，还不够吗？连两世的苦难，还不足以还清你们口中所谓的灾祸吗？」

    天帝没有答话，他只是看着楚良的双眸，看着那双眸子里，从未出现过的卑微。楚良这孩子，把自尊看得如此之重，却只为一个徐末，屈膝跪地、字字恳求。当年那个二话不说就违反天条、冲动行事的福神，倒是成长了不少。

    「陛下，我可以收回心脏、收回我犯下的罪孽。」楚良浑身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捏着，努力克制着情绪：「可能否请您，允许她的来世？只要她能踏上那奈何桥，我楚良，愿意做那个坏人。」

    「唉──」天帝叹了口气，便挥了挥手：「将那圣令取来。」

    秦晓似乎早有准备，他几乎在天帝下令的同时就拿出了卷轴，将其放在案上。天帝轻拂过纸面，接着执起毛笔，在令文的最後加上了字句。圣殿内一片静默，楚良更是没有起身，直到天帝将令文重新卷起，递给了秦晓。

    秦晓接过令文，走到楚良面前，沉声道：「接令。」

    楚良随即低下头，等候宣旨。

    「罪神──楚良，轻视天条律法，罔顾凡间平和，促成灾星降世。如今天雷将至，灾星降世将满十九，务必於此前收回心脏、弥补罪孽，覆命之时，及刑满复位之日，抑是──」秦晓停顿片刻，才又慎重道：「灾星徐末，宽恕之日。」

    楚良眼眶发红，颤抖着抬起手，直至令文从他手上消失，他才弯身磕头：「属下谢过，陛下宽容。」

    「去吧，你能陪她的时间不多了。」

    楚良还是趴在地上许久，才起身离开。天帝看着楚良的背影，只是想着，若这孩子的心中所Ai，能被命运善待，那便再好不过了。

    「楚良。」

    楚良一踏出圣殿，璃乐轻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他回头看去，只见璃乐徐徐向自己走来，边走边道：「昨日，阎王派使者送来了地府功册，上头有徐末的名。」见楚良没有回应，璃乐只是继续道：「你早在意识到徐末的身世以後，就为此做好了准备。即便你没有记忆，却仍旧担心她会走向永灭的结局，对吗？」

    楚良直视璃乐的双眸，虽没有言语，眼里的坚定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璃乐知道楚良的目的，却仍旧心里酸涩。她沉默片刻，才又道：「你为了让徐末更好的标记恶灵，才向我要来了令文，因为你知道，到处都是觊觎你心脏的魑魅魍魉，徐末凭藉着求生的本能，定会使用匕首，一旦做了标记，那些恶灵便无处可逃，你心里清楚，即便她是为了自保，也等同於是协助了地府，她就是真有罪过，也能将功补过。如今只要你态度恳切，陛下便没有拒绝你的理由。」她稍作停顿，才继续开口，眼里透出了一丝沉痛：「你替她舖好了後路，却未曾想，要自己送她上路。」

    楚良心里一紧，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最终他只是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淡淡答道：「都无所谓了，只要她能有後路可走，便是极好。」

    璃乐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徐末上次踏入福神庙，藉着香火和自己说话，一字一句都如此恳切，却叫她满心苦涩，因为她知道，那难逃宿命摆弄的孩子，会遭遇怎样的结局。她看着楚良眼里满溢而出的悲伤，踌躇片刻，才轻声道：「你很快就会复位了，还有许多未了的宿愿存在愿阁，你记得去听。」

    楚良稍稍一愣，接着点头。他沉默半晌，才慎重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璃乐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你。」楚良安静了许久，才对着璃乐深深鞠躬，沉声道：「谢了。」所有的感激，都藏在了这简短的道谢里，有些笨拙，璃乐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终她只是轻浅一笑，淡淡说道：「待徐末入了轮回，你便能看见她的来世，她是个好孩子，定能有个好的归宿。你快些回去吧，她还在等你。」说完便迈步离开了。贺安向楚良颔首示意，便快步跟了上去。

    楚良直起身子，回头看向璃乐离去的方向。他知道，璃乐方才的话，不再是无奈的安慰，而是打从心底的笃定。她和他同样，相信徐末的来世，定能一生喜乐。

    楚良轻扬起了嘴角，迈步向前──他要回到那家伙身边，伴她安安稳稳地走完余生，然後亲自，将她送往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