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红旗下38 (第1/1页)

    晚云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到萧华曾经住过的地方。没有多大变化，巷口那棵老樟树依旧枝繁叶茂，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味。石板铺就的小路b先前光滑了些，多了些缺口，露出黑褐sE的泥土。小巷两旁的四合院依然古朴沧桑，只是有些人家门口的石狮子不见了，青灰的砖墙上贴上了各sE标语。

    晚云走到二十三号前，见大门虚掩着，轻轻碰了碰门环。

    ‘哪个？’听见有个小nV孩脆脆的声音在问。

    ‘萧华住这里吗？’

    门开了条缝，一个非常可Ai的小脑袋钻出来：‘你要找我mama吗？’

    ‘你妈是不是叫萧华？我是她的同学。’

    小nV孩没有回答就跑回院子里喊：‘妈，有人找你。’

    两分钟后，一个nV人手里抱着个不满周岁的nV孩走到门口。

    ‘你是？哎，晚云。快快进来。’

    两个人进入屋内，萧华把小nV孩放在床上，给晚云倒了杯开水。

    ‘好久未见，你还好吧？’晚云关切地问。

    ‘还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除了你看见的这两个，中间还有个儿子。’

    真是出乎意料。晚云知道萧华长得漂亮，在小学的时候就有男生喜欢，长大了追求的人一定不少。但这么年轻就有三个孩子，她还是没有想到。

    见晚云一副吃惊的样子，萧华苦笑着解释：‘高中毕业那年我妈去世了，她是太累太饿。你知道那个时候粮食紧张，我妈总是怕我吃不饱，尽力省着给我，慢慢的身T就不行了。她走以后，没有了经济来源，我只得缀学打零工，很快就嫁了人。孤独的生活使我害怕。’

    听说萧mama已经去世，晚云心里很难过，一时无语。

    ‘好了，不说这些。你什么时候到的B市？’萧华问。

    ‘昨天晚上，在火车站过了一夜。’

    ‘火车站！为什么？’

    晚云把自己到B市的原因告诉萧华。她不能隐瞒，她必须给萧华选择的权利。

    萧华到是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沉默几分钟以后告诉晚云：‘那你就先住在我门家里好了。我们家在院子里还有一间空房，生大nV儿那阵我婆婆过来帮助照看娃娃时住过。她走了以后，我们堆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整理住个人没有问题。我的那位先生还在上班，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收拾。’

    ‘我去吧。’晚云见有了落脚之地，心放了下来。

    ‘不用。你大老远的过来，昨天晚上又没休息好，别累着。再说，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弄，不管它好了。介绍一下，我丈夫叫李明富，老家在贵州。文化水平b我高一厘米，大学专科。长相普通，人倒蛮宽厚、勤快，也顾家。他可是正宗的红五类，爸爸是老工人。你住我家，没人会前来找麻烦的。’

    ‘院子里就你一家？’晚云问。

    ‘还有一家，我mama的老朋友。多少年的邻居了，历史背景和你我差不多，为人都很低调，洁身自保，不管闲事。你尽管放心。’

    晚云掏出钱递给萧华，‘拿着，我的伙食费。现在只有这些，以后我再补给你。’

    ‘先搁你那里吧，说不定哪天有急用。我和小李有两份工资，我教小学，他是铁路局职工。文化大革命后不上课了，但每月的工钱照领。生活不宽裕，还能过下去。你来，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别太在意。’

    晚云感激地望着萧华。一个柔弱nV子，挑着家庭重担，困难的处境下对朋友如此大方仗义，难得。

    天不绝人，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同学。

    下午，晚云写了一封信给张大中。

    晚云天天晚上噩梦不断。她梦见自己在荒山里跑，后面有一群狼，牙齿尖锐，眼睛冒着幽幽的绿光，有一只已经快追上。真累，再也跑不动了，她倒在地上，闭着眼，等待撕扯。狼爪在她脸上m0来m0去，红红的舌头T1aN着她的喉咙，只有一个声音：‘咬Si你，咬Si你！’；或者她正站在山洞里的一块石头上，四周全是毒蛇，大大小小的几百条围着她蠕动，粉红sE的信子密密集集像火焰，可怕的嘶嘶声在cHa0Sh的空气里回转，b得她无法呼x1。她看见滴着血的尖刀，冒着烟的枪口，眼睛突出的Si人，没有头颅的躯T。她喊不出声，无法移动，逃不了…。

    在最恐怖的时候她醒过来，满身冷汗，心脏砰砰地撞击着x口，喉咙又g又涩。有好几次，她猛的爬下床光着脚就跑到小院里去了。

    当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梦的时候，她回到房里总是打开灯，仔细的检查门后和床下，才又敢重新坐下。噩梦以后她甚至不敢再睡觉，害怕继续。

    十天过去了。晚云除了有时帮萧华做做家务，抱抱小妹，多数时间都和老二、老大在一起玩。两个孩子聪明活泼，给了晚云很多快乐。

    这天上午，一个约m0十五、六岁的陌生男孩走进院子。看见晚云，轻声问：‘晚云住在这里吗？’显然，他不认识晚云。

    晚云弄不清楚状况，不敢承认，看着男孩说：‘你等等，我可以帮你问问。你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吗？’

    ‘一个朋友托我交封信给她。’

    ‘交给我吧，我设法帮你转交，一定。’

    男孩看看晚云，不再说话。

    晚云猜想他是不放心，便把大妹叫过来，告诉男孩：‘她mama认识晚云，你交给她吧。你看，你找的地址没有错，人就应该信得过。何况她是个小学生，不会骗你。’

    男孩思索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信：‘你们住在一个院子吧，拜托了。’交完信后转身离开。

    信封是用牛皮纸做的，上面除了晚云的名字，其他什么也没有写。粘着J毛。

    晚云想起小学六年级时的语文课文“一封J毛信”。想起那个临危不乱、聪明勇敢的华北抗日儿童团团长。那个年代，农村没有邮递，遇上紧急情况需要立速传递时就在信封上贴J毛。一根J毛表示紧急，两根表示十分紧急，顶多三根。晚云在现实生活里从来没有见过‘J毛信’，它只存在于故事里、电影中，和曾经的小英雄海娃在一起。今天的这封‘J毛信’上有三根，达到最高级别，让她万份紧张，她连忙cH0U出信函看起来。

    ‘晚云，来信收到。这个星期一袁小珠回了趟研究院。有人告诉她研究院的“革命群众专政指挥部”已派了两人到B市缉拿你。估计你所有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们都会去。你最好马上找个隐蔽的住所躲起来。另，我没有办法给你寄钱了，你的银行存折已被革命委员会收缴。别紧张，我没事。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坚持！随信附上二十元。张大中’

    晚云慢慢地回到屋里，把信交给萧华。萧华看完信重复了一句：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坚持！然后用手拍拍晚云肩膀说：

    ‘就是嘛，我们都会和你一起坚持的。办法是会有的，别怕。晚上等老李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