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1/1页)

    冲动是，明知不可为，仍心有所往。

    珍·泰勒之於杨秋，大抵便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冲动。

    杨秋单方面断开了所有与珍的联系，着手处理在澳洲遗留的未完成事项。

    路过举办画展的美术馆时，偶尔能够瞥见蹲在馆外的珍。

    她总是能够目不斜视地经过，好像两人是连萍水相逢都称不上的陌生人。

    珍瘦了许多，怀里总是抱着一个木箱子。

    几次都想追上杨秋，追逐的步伐才刚起了头，便又生生止住。

    珍彷佛失去了勇气，变成了一个只会守在原地的胆小鬼，期盼着她那残忍、无情的意中人经过，或许偶尔能分几分目光给自己，却再也不会傻愣愣地朝杨秋直奔。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

    日子进入深冬。

    即便只做个等候的胆小鬼，珍也等不到杨秋了。

    等到她辗转从其他人那里得知，杨秋已经回了台湾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杨秋回台湾後，没有和任何人联络，只身到了台中，花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买下一栋透天厝。

    房子是老屋，但最近刚翻修过，里头粉刷得白净。

    杨秋没有犹豫太久，便买下了这栋屋子。

    她待在房子里的时候，手机是无条件关机的，并不只是因为作画需要绝对的专注，更是因为害怕再接到珍的消息。

    杨秋端坐在画布面前，偌大的画上只有一只深蓝sE的眼眸，连睫毛都还没画上，执着画笔的手却迟迟未能落笔。

    片刻後，杨秋叹了口气，放下了笔。

    她倒在木地板上，环顾着围绕着自己的许多画作。

    那一天，她给出的回答是「我不Ai你」。

    杨秋所说的全是实话，她不认为自己对珍怀抱的情感，能以「Ai」这个美好的字眼形容。

    所谓的Ai，应该要像是太yAn一样，在自己伤心难过时，默默陪在一旁温暖自己；又应该是，在自己受伤挫折时，成为自己的保护伞；更应该是无论如何，也要对方过得幸福的那种情感。

    周遭的画作摆放高低不一，显得有些凌乱，上头隐约露出的金sE与蓝sE交错，有时是波涛汹涌的巨浪，有时却是一片金h的稻田。

    正如杨秋对珍那一丝藏在心底，说不清讲不明的破坏yu。

    她偶尔会想要将毫无所觉的珍，从yAn光里拉下。

    分明欣赏珍的勇往直前，却总是想要毁掉，到了最後，杨秋终於意识到——

    她没办法Ai珍。

    她对珍怀抱的情感，绝非是Ai，而只是破坏混杂着恶心的占有yu罢了。

    在她还没将珍摧毁殆尽之前，杨秋选择离开。

    珍应该保持她最美好、完美的模样，带着她的满腔热忱去Ai一个，值得她Ai、能够给予她正常的Ai的人。

    「哈......」

    即便是夏天，只身躺在木地板上，依旧凉意阵阵。

    杨秋索X闭着眼，不再看那些失败的作品。

    反正时间一久，珍就会走出这段令她难过的关系，她也是——

    离得远远的，不看、不听、不想，总有一天能够做到。

    离开屋子的时候，已是月明星稀。

    杨秋把手机开机，一堆越洋的短信像雪花似地一封、一封飘下，落在手机的收件匣里。

    她眸sE一沉，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点进去查看。

    每一封都是珍发来的。

    从一开始对於杨秋不告而别离开澳洲的委屈，到後面小心翼翼地问着会不会再回来，最後一封是今天上午传的——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附图。

    一个木箱子。

    杨秋认出来，那是珍一直抱在手上的箱子。

    她沉思之际，p却忽然响起，通信地点不在台湾。

    杨秋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没去注销澳洲的手机号码，从回来台湾起就这样放了两个多月，缴着两个门号的费用，也不知道为了什麽。

    来电的号码没有注记，却是一串杨秋早就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珍。

    她任由电话响了许久，那一头的人才放弃，车内又归於沉寂。

    杨秋回到旅馆，先是冲了个澡，接着头发Sh漉漉地坐在沙发上，随意转着电视频道。

    「今天早上9点47分一架从墨尔本直飞桃园国际机场的班机，因起飞时天气恶劣，不慎坠落，现在澳洲警方正全力搜索是否有生还人员——」

    「本架MON86航班，预计於今晚6点34分降落台湾桃园国际机场，现台湾政府也向该航空公司取得机上乘客名单，积极提供罹难者家属相关协助。」

    杨秋的眼皮忽然疯狂跳动着，一GU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下一秒，手机又响起，她低头看了眼来电。

    不是珍，而是个陌生电话。

    不知为何，杨秋这次迳自接通了。

    「......杨？」

    是个nV声，有点熟悉。

    「我是。」

    对面的nV声一下子变得哽咽、激动：「我是玛丽。」

    墨尔本健身房的柜台员工玛丽，杨秋记得她和珍关系挺不错的，两人甚至认识的b自己还早。

    「玛丽，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吗？」

    「......我不知道该联络谁，我知道你和珍分手了，也不在墨尔本了，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做......对不起......」

    玛丽边说边哭，cH0U泣声响亮。

    「别着急，你慢慢说，是珍怎麽了吗？」

    杨秋的视线蓦地落在电视新闻上，画面已经转到了一地焦黑的残骸，一堆搜救人员正穿梭其中。

    「她——昨天告诉我，说要去台湾找你，我叫她别去，但她完全不听劝，买了今天早上的班机......我的天啊！我就应该SiSi拦住她的！呜......可怜的珍......」

    杨秋握着手机的手因用力显得Si白，青筋都爆了出来。

    後面玛丽说了些什麽，杨秋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

    「......她走之前，说是要将你追回来，不想这麽快放弃......我不知道她的......遗T——是不是已经被找到了，但......她给了我一把钥匙，杨，你能回来墨尔本吗？」

    「就当作是见见她最後一面。」

    杨秋不发一语地挂了电话。

    电视里的救护声音震耳yu聋，刺的她心烦。

    因为空难的班机上，台湾人不在少数，因此这两天飞往墨尔本的班机价格被炒到了一个新高，几乎是一票难求。

    珍在时隔9小时後，再度踏上墨尔本这块土地。

    她从玛丽手上接过钥匙，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要走，玛丽却喊住了她：「你不需要珍的住家地址吗？员工档案里有......」

    「不需要。」

    杨秋连一贯的寒暄都没有，面无表情地回绝了。

    玛丽看着杨秋离开的背影，哭红的双眼又开始酸涩。

    当初杨秋离开时，就没想过会再回来，因此将自己在澳洲的财产处理得一乾二净，现在也只能找Uber代步。

    她坐着公寓的电梯，吱呀吱呀地到了6楼。

    廊道不算光亮，只有淡淡的一盏橘灯在电梯出入口处，勉强照耀着，再往里头走，便是珍的租屋处了。

    杨秋背着光，钥匙cHa入孔洞，手放在把手上迟迟没有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