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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第2/5页)

  季尧站在他身边,打着哈欠,说:“一时半刻的,他们上不来,公公要不回去歇会儿养精蓄锐?”

    他像没睡醒,懒了筋骨一般挨着杨贺。杨贺推了两下都没搡开,索性由了他去。

    八角凉亭依山而建,居高临下,远远地能将四下风光尽收眼底。

    杨贺不咸不淡地道:“殿下若是乏了,便先回去吧。”

    季尧嘟哝道:“公公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杨贺看了季尧一眼,这人惯于伪装,有时候就是杨贺也辨不清真正的季尧到底是怎么样的。

    杨贺说:“若今日事败,我们输了呢?”

    季尧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就陪公公一起死啊。”

    杨贺哑然,道:“你不想活吗?”

    季尧睁开眼睛,看着山底下的火把,笑道:“想啊,我还想和公公活个千秋万世。”

    杨贺:“……”

    季尧笑盈盈地说:“小时候还不懂事的时候很想活下去,想哄母妃开心,想父皇来接我们出去,想母妃不要打我,多给我一块糖。”

    他又叹了口气:“后来便觉得无所谓了。”

    季尧黏人的小兽似的蹭了蹭杨贺的鬓边,笑道:“直到见了公公——”

    他突然凑上来,杨贺皱了皱眉毛,偏头躲了躲,季尧却搂着他,圈得紧紧的,像长在他身上,慢悠悠地说:“我就想,我得活得比公公长。”

    杨贺被他说的吸引了注意力,问:“为什么?”

    季尧理直气壮地道:“我要没了,公公转头就将我抛到脑后了。”

    杨贺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说:“殿下倒是清楚。”

    季尧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杨贺淡淡道:“殿下既清楚,为什么一再纠缠不放?”

    季尧说:“因为我喜欢公公啊。”

    杨贺:“……”

    杨贺转过身,审视着季尧,讽刺道:“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独殿下,要一条路走到黑。”

    季尧笑嘻嘻道:“等公公哪天喜欢我了,那不就是柳暗花明,何来一条路走到黑?”

    杨贺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季尧突然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通。”

    杨贺说:“什么?”

    季尧道:“当年我不过是冷宫一个微不足道的稚子,朝不保夕,公公为什么独独对我多加照顾?”

    杨贺一言不发,季尧又笑:“我起初以为公公是谢家的人,后来又觉得不对。”

    “为什么?”

    杨贺冷淡道:“你以为是什么?”

    季尧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公公慧眼识珠,一眼就看中了我。”

    杨贺看着季尧,脸上没什么表情,敷衍道:“是吧。”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季尧知道杨贺不会说实话。这人防备心重,时至今日,依旧对他有所保留。

    二人就着山间晚风,天上弯月,伴着隐约的杀伐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季尧说:“要是北府卫来迟了,他们真的打上山,公公猜猜看,皇兄会不会舍了你?”

    杨贺瞥他一眼,淡淡道:“殿下,挑拨离间的手段用老了,我不吃。”

    季尧哎呀了一声:“那公公吃什么?”

    杨贺说:“北府卫若是来迟,殿下同我一样,都是弃子,殿下有什么可高兴的?”

    季尧不置可否,末了,问他:“公公这一生,可有什么特别喜欢、想要的东西?”

    杨贺心想,那自然是名利、权势,他能握在手中的东西。

    可不知怎的,杨贺又想起了上辈子,行刑前,满刑场闹哄哄的人群,无不是盼他死的人,一双双眼睛里都是冷漠鄙夷。

    他风光了十余年,临了,身边人散的散,死的死,一杯断头酒都没人奉。

    杨贺突然想起了季尧。

    季尧痴迷的眼神,季尧一口一个喜欢,说得深情缱绻,好像他成了季尧活着的意义所在,若有实质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让杨贺莫名地有些烦躁。

    不等他多想,天明的时候,世家陡然占了上风。

    他们已攻到半山腰,起初有弩箭射入殿中,引起行宫中一片惊惶。

    杨贺冷着脸锵的一声拔了身边护卫的剑抵在宫人的脖子上,斥了声闭嘴,顿时周遭都静了下来,噤若寒蝉,无人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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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贺冷冷地说:“女眷后撤,内侍同禁军一道,死守不退,敢退的,立斩不饶!”

    季尧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

    天色一点点变得亮了,硝烟和血腥气变得越发浓郁,厮杀声也越发近。攻上来的禁军一口一个喊着“诛阉狗,清君侧”,喊杀声震天。

    杨贺脸色未变,不知何处一支弩箭直奔他来,他心头跳了跳,陡然间斜刺里刀光绽开,却是一把绣春刀挑飞了弩箭,萧百年直扑向不知何时潜进来的人。

    萧百年沉声说:“他们不是禁军,是死士,殿下和督公先走。”

    杨贺还未回神,手腕一紧,季尧已攥着他的手腕,说:“快走。”

    行宫中一片肃然,防守的禁军步履匆匆,严阵以待,宫人丫鬟俱躲进了殿内,瑟瑟发抖不敢张望。

    “萧百年拦着那拨死士,也不知有多少人,公公先在这儿待着,”季尧踹开了一个殿门,殿中无人,说,“北府卫兵快马加鞭还需要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

    季尧话顿了顿,慢慢偏过头,却对上了一支袖弩。

    袖弩小巧,短箭寒光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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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贺冷静地看着季尧:“你骗我。

    “北府卫是骑兵,按他们的脚程,卯时就该到了。”

    他对季尧笑了一下,说:“萧百年不在,现在还有谁能救殿下呢?”

    季尧定定地看着杨贺,猛地反应过来,说:“方才的死士是你的人。”

    杨贺不置可否,轻轻笑道:“殿下,你说等谢家人姗姗来迟,没见着我的尸体,反而见了殿下的,不知会不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半晌,季尧说:“公公还真是,半点亏都不吃。”

    杨贺笑容一敛,冷冷说:“我最恨别人利用我。”

    季尧抬起脸,无畏道:“那公公要杀了我吗?”

    杨贺微微眯起眼睛,抬了抬小巧的弓弩虚虚地对准季尧,牵了牵嘴角,说:“杀了你。”

    引走萧百年的死士是杨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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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贺留了后手。

    他信不过季尧,其实与其说是信不过季尧,不如说是信不过他身后的谢家。

    杨贺不会全然将自己的生死交付给季尧。

    他说要杀了季尧,却没有动作,季尧道:“公公动手啊,不是要杀了我吗?”

    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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