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久别重逢 (第2/2页)

    与他无干的逸闻整日绕在耳边，他想打听的事却毫无消息，甚至连苍阳出现在漠北的痕迹也没有找到，而归避天更是罕有人知，无从找寻。

    他倒望见过天边御剑而过的身影，即便相距甚远，他仍直觉那是无相门弟子。

    孟玉一死，让念无生求之若狂的再不是长生道中那枚金丹了，而是他的命。

    念无生想他死，他对念无生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欠念无生什么，可念无生欠他的，早不是性命偿得清的了。

    漠北本就苦寒，行军更是艰难，难免露宿荒野，这种生活他早已习惯，可深夜在熄灭的火堆旁惊醒时，他才颤抖着清醒意识到，苍阳真正不在自己身边了。

    他再无法入睡，天亮后仍要面对漠北的荒芜和一如往常的徒劳。

    对此时的他和苍阳来说，没有消息或许是好事，也或许是坏事，短短几日耗不去他的耐心，反倒让他越来越沉寂，他可以一路找下去，到达凉城后继续向南，直到京师。

    深夜荒寒，难眠时他便静坐沙海，看着星河徜徉，竟不再惶然迷茫。

    眼前晃过许多风景，有时大雨瓢泼，有时积雪深厚，但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永远有只雪白的妖兽义无反顾朝他跑来。

    他突然确信两人定会重逢，因为他从未看到过苍阳的背影，那人既不会原地不动，也不会离他而去，哪怕他断了腿，苍阳也会咬着牙一步步找到他。

    他可以信不过自己，却不会信不过苍阳，所以他眼中映照的漠北变了副模样，让他眸中有光的却不是伤病的痊愈，而是和苍阳的那抹牵绊。

    兰饮溪一路对他关怀备至，将他细微变化看在眼中，很是欣慰。

    几日内，金浑军一路攻城掠地，无论是断壁残垣般的流民驻地，还是守备齐全的大小关城，在不过千余的金浑军阵前都一触即溃，真正势不可挡的自然不是这些rou体凡胎，而是离暗招遣的如潮尸兵和盘旋游弋的恶鬼幽魂。

    如今的漠北天翻地覆，就像活过来的古战场一般，离暗所过之处自成一片鬼域，与世隔绝般阴冷死寂。

    兰饮溪不想离暗束手束脚，又为防意外，便谨慎地一路分兵，自己只带数十金浑军按部就班朝凉城方向去，并不停留，离暗则日暮离开，天未亮便赶回兰饮溪身边，而一座城池的陷落只发生在他二人分别的几个时辰里。

    在金浑人酒后的吹擂中，那一场场仗就像是狂风吹开一扇扇屋门，连雨都来不及落，房主人便五体投地更名换姓了。

    兰饮溪要的只是各地百姓明面上对金浑的归降，未有多余的抢掠杀戮，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评议阻拦，何况这等纷争自古便没有对错可分。

    两人本就交浅，更不必言深，即使兰饮溪一路对他关切照顾，他也总有些游离漠然，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走着自己的路，而这种平稳，没能持续到这段路的终点。

    离暗带兵前去攻打大同的这日，入夜不久，念忧便从睡梦中惊醒，借着一抹微弱灵力，让目光越过燃烧的火堆，一路穿过漆黑稀疏的林木和荒芜寂静的沙地，看见了正朝此处围来的人马。

    画面只持续了瞬息，他却浑身一震，惊惧般一阵心擂后，却在冷风吹起的摇曳火光中一笑。

    他认得那面旗帜，黑白底色中生出的眼瞳图样，与国师本人那般相仿。

    在无相峰下，在阙阴山颠，在京师郊外，他都看到过这面旗帜，可此时的心情，却与从前截然不同。

    他竟有种久别重逢的欢喜，恭候已久的欣慰，使他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

    他暖了暖手便站起身来，随手拾了地上一把弯刀，叫醒周围几个金浑人后便走进后方简易营帐中，兰饮溪已被吵醒，正不明所以地披衣起身，立在塌前想要发问。

    “你应当听说过大周国师，他的人马正朝此处来。漠北之事还未传回京师，他们此行与你无关，你先带兵去与离暗汇合吧。”

    兰饮溪正觉诧异，便有人焦急来报，印证了他所言。

    兰饮溪立即整理衣装，看清他的神色后恍然大悟，皱眉道：“你有什么打算？”

    他正想离开，闻言侧身道：“他们找的是我，巧在我也想找他们。”

    兰饮溪顿时确信了他的打算，急忙说：“不可，即便他们为你而来，也并非是你的过错，不必你去解决，即便情况危急……”

    “你误会了，我只是为了自己。”他截住兰饮溪的话，坦然道，“北雁关外相遇本来就是巧合，今日分道扬镳也合情合理。”

    一路走来，他不觉得自己看透了兰饮溪，也无所谓看不看透，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与任何人再扯上关系，毕竟他既不愿欠人情，也不想冒险。

    对于兰饮溪的好意，他还有许多听来更加冷漠的话驳斥，可眼下没有时间耽搁了，他不是离暗，不需要兰饮溪事事点头，所以他当即出帐上马，在兰饮溪追来的阻拦声中，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