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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周蒙走到外边,在中庭吹了会儿风。入了后半夜,观中仍有小半弟子未睡,巡逻的人提的手提灯缀在道馆四方的阴影里。 半晌,他调了个头,朝片低矮的平房走去。 寮房的门很旧了,一推,木板摩擦咯咯地响。王也果然也没睡,闻声静静地看过来。 “你师弟呢?” “几点了都,我叫他回去睡了,长个儿呢。” 一问一答间人已踱至床前,周蒙抽出只背着的手,无比自然地就去掀王也身上盖的棉被。 “你师父刚求着来看你,你知道你这回让他多担心。”边查看,周蒙边随口地说。 床上那人四肢凡能活动的地方几乎均密密地绑着夹板,捆成这样,几乎也就不能动了。为了换药,以及出汗而需要频繁地清洗,被子底下并没有蔽体的衣物。经过短暂思量后,不能允钟云龙前来探视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除去四肢,身体的其他部位虽不存在明显的创口,却布满需要大力揉搓吮咬方能留下的红紫淤青,是历经数日还未褪的遍体情欲的笞痕。 “我替你拒绝了。” “我去,谢太师爷,这可救我一命。” “你呀……” 王也脸上还挂着那种讪讪的表情,两只眼珠往同一边转,像他每每遇到难以回复的问题时惯用的表情。不会直接驳回,只是露出想要蒙混过关的姿态,往往还会伸出手指,略带尴尬地挠挠脸。 他这会儿却使不动手指了,只能乖乖仰起脖子,让太师爷把棉被塞回他下巴底下,重新掖好,他不自在地裹了裹:“太师爷,和您打个商量,我这儿明天还是换个人吧,岁数大点儿的。您看我也醒了,师弟虽然什么也不懂,但看得我别扭啊。人一孩子,多不合适。” 周蒙搬了张凳子戳他床前,开口就凶他:“少贫两句!让你干嘛就干嘛,躺床上都不安生!” “……”王也侧脸躺着,眼瞧着太师爷,瞧出他太师爷不痛快。 从他睁开眼瞧见周蒙起,就觉得太师爷的样子较以前严厉了许多,有点儿……有点儿像在生他的气。他也知道,他没做好,什么也没做好,明知周蒙所想既是他能远远避开,也是盼他平安——可眼下呢?眼下的状况,恐怕就是太师爷数次设想过、忧心过、一直力图避免、最坏最坏的那种结果了。突然就不知还能接些什么,王也磕碜一阵,才含糊到:“得……得嘞,我听太师爷。” 这厢一静,那厢屋外有人走动,巡逻间踢到石子,靠着墙根歇脚,清嗓,呼吸,对话的种种声响,就犹为清晰地传来。 王也侧耳静静听着,这些天他虽然谁也见不到,什么事也没听说,但山上会是怎么个情形其实不难料想。整晚整晚地,移动的灯光偶尔透过窗户,就会在他床前拖得很长。 “好了,醒了两天了,现在来跟我说说,这次你预备怎么办?”周蒙盘着腿,抄着两手,眼眯成两道细缝,审视他这个打小看着长大的小徒孙,语气煞是笃定,“他要真想要,你就教给他。” “不成。”王也即答。 “怎么不成!你待怎样!是个半路冒出来的外人重要,还是你武当同门重要?!”周蒙火了。过去他是知道王也天生的悲悯、有善心的。这也是他最中意这小辈的地方。可怎么就到了这份上?如今再看来,直叫人格外地冒火气,格外想削他!少不得训斥,“你个人的那点拧巴就那么重要?真要看着你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为了你上去和人拼命吗?!” “我不是……”王也皱了皱鼻子。 他觉着事情还不至于到那地步,可又打不了包票。况且他怎么解释呢?王也开不了这口,只能软化了态度,还带了几分真实涌上来的情绪,用眼神安抚:“我没,您别生气。” 这十佬到底几个意思……这也太疯了。刚刚转醒时,周蒙就这么问过自己。 王也想过了,陈金魁不是冲着拿武当要挟自己来的,按理说不会有危险……可陈金魁执迷于风后又不假。心魔心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那晚男人陷入疯狂的赤红双目又浮在他眼前。 他就肯定不会再来那么一次? 如今他不是穷道士孑然一身,潇潇洒洒的一个了——是那么多人的命。要大伙轻松轻松照常练功混日子,王也打不了这个包票。 可还能怎么办呢?叫陈金魁下山——也不行。这阵仗搞得兴师动众,视线都集中到了武当。现在是不仅早盯上他的人知道了,连那些原本瞧不出他门道的人也知道了。陈金魁在这里,是对武当最大的威胁,却也是惟今仅有的倚仗。 他头疼死了。长这么大没背过压力,一来却就是这么多条人命赌在他一念间。太师爷冲他发的火也叫他沮丧,带了点自暴自弃地想,如果换了碧莲那小子来,局面肯定又会不同。 几个呼吸间,王也脑中已转过了无数念头。千头万绪,却一个也抓不住,一个也排遣不开,郁郁地堵塞了胸口。情绪一低落下来,周身的疼痛也连带着如潮涨,窒息般地没顶而来。 而落在周蒙眼中,他这个小徒孙却只不过是突然别回了头,在被子下摊得平平的,仍躺得很安稳。他的长发打散了,全部拨往上方,铺满枕头。他紧闭着眼,皱着眉,看上去只像在闹情绪,而只有在极其贴近时,才能看清那瞬间又更白了一号的脸,也才能觉出被痛楚牵扯得不稳的呼吸,和棉被遮掩下细微却密集的颤抖。 到底是他中意的小子。 不自觉就留了心,眼看着长大的人,谁见了不心疼? 他想到的却是王也的遭遇。周蒙虽然见事通透,却不是天眼通,猜不出王也还有难解的心结。只是想,怎地就叫他遭了这种事? 折磨人的法子众多,最轻狎歹毒的莫过于此。 他们全真十戒不得yin邪败真,秽慢灵气,当守贞cao,使无缺范。这就定是看中了他是个出家人,才会故意这么施加折辱,像对女人似的戏弄jianianyin。 这么多年了,就算会招来风波也好,武当的绝学能得以传承,周蒙自己也难免欣慰。可到了王也真以这副模样被摆到面前,让这最干净的孩子受最龌龊的磋磨……他要开始怀疑了。疑心当年就不该允他留在山洞,乃至于更早的时候,就不该将他领上山。 “罢了,不许再想,”他去掖王也颈边的被角,“好些了就睡吧,太师爷守着你,已经在家了。”从他伸直的手臂底下,王也正探头巴巴地望他,像还在疑虑他刚发的那场脾气,眼一眨一眨,像在说太师爷,您不生气啦?“……你呀,”周蒙又一次地对他叹气,手收回来,隔着棉被,盖到热乎乎的身上,“你说你怎么这么拧,这么拧,你都掌握了那么强悍的奇技了,怎么还能把自个儿搞成这样?” 一踏入武当山风景区的地界,诸葛青就感到了气氛微妙的异常。是白日里,山上游人如织,道观人烟阜盛,一切只是一派如常的祥和热闹景象。 如果忽略满山头便装的异人的话。 坐缆车到半山,他溜达了圈儿,上山的各处必经通路不仅散布着便装的异人,还都各有零星几名小道,双方靠得不远不近,别别扭扭的,看不出到底想干嘛。 奇事。 也许该放个听风吟偷听?正在他鬼鬼祟祟寻找目标的时候,裤兜一震。 「有新情况。」 「发你邮件了。」 「快快快!」 口气挺急。 张楚岚此人只是看着飘,实则比他们这些大好几岁的都要老成。有什么事能让这货不淡定?尤其在这件他们双方都很着紧的事上,诸葛青希望他最好不要在这种时候拿自己寻开心。他强作镇定,划开手机—— …………………………… 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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