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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 (第1/1页)

    学期临近结束,许家树提前在网上买了回老家川城的火车票,选的绿皮火车硬坐。

    火车站里挤满了人,每个人身上都是左提右拿,有拉行李箱的有扛蛇皮袋的。

    人实在太多了,连走动都困难。好不容易过了检票口,被人流推着才上了车,许家树热得出了一头汗,坐下后就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了。

    呜呜的鸣笛声响起,火车要开了。

    车厢里也是塞得满满当当,有座位的好心和其他人挤一挤,没座位的干脆坐在地上。

    许家树运气好,抢到了坐票,座位在靠窗的位置。

    他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手中握着刚刚给家人发去上车消息的手机,耳边听着周围人互相闲聊唠嗑的声音,他们cao着不同的方言口音,嘴皮子秃噜秃噜地蹦出话来,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

    大家来自全国各地,有为了生活奔波在外的打工人,也有来这里上学的大学生,无论在外的身份是谁,此时他们都是聚集在这辆火车上共同赶赴在回家路上的人。

    早上坐车,第二天下午才到,整整一天一夜。

    中途多么劳累,他们的脸上始终展露期待与热切的笑容,他们的眼神始终朝着家的方向。

    许家树虽是沉默着,但想要回家的心又急切了几分。

    漫长的车程结束后,也只是到了县城,最后还得乘坐班车和摩托车才能回到村里。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五点,许念念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看见许家树的一瞬间立马从凳子上起身,小跑着过来,喊了声“哥”

    她分明盼望着哥哥回来,现在见到人了又腼腆起来,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最后才想起从许家树的手里拿过手提包帮忙拎进去。

    许家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许念念的头,许念念没再看他,先一步跑进屋里。

    “妈,哥回来了!”

    闻声,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来,四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她叫张玲,是许家树的母亲。

    张玲手上沾着水,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才道:“回来了,坐车累了吧?”

    许家树:“不累。”

    张玲和许念念把行李拿进许家树睡的屋里,许家树进了另一间屋子。

    床榻上躺着一个人,是许建军,许家树叫他爸。

    许建军原本是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几年前在高脚架上干活时,脚下踩空跌落,被下方的钢筋穿刺身体,幸运的是捡回一条命,不幸的是下半身瘫痪。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一倒下,家也塌了一半,前些年治病东凑西借才借来点钱。最困难的时候,家里两兄妹偷偷商量辍学去打工。那晚许家树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整夜,第二天瞒着家里就跟着别人坐车要去打工。

    张玲知道了后,四处打听才找到了离家一百多公里外的工地上。

    她十五岁的娃娃正跟着一群大人在烈日下搬砖头。

    最后许家树自然是被领回来继续上学。

    那些日子已经过去,虽然现在仍然贫穷,但已经不是穷得一天少餐减顿的时候了。家里最小的许念念听话懂事,常常帮忙干活,减小母亲的负担。许家树上了最好最厉害的大学,是第一个走出村里的大学生,毕业后的他会找到一份好工作,家里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所以他勤奋努力,总有一天挑起重担。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家树家树,要成为家里的参天大树,为父母亲和meimei顶起一片天。

    这个家,就靠他了。

    过年之前,地里的活仍要忙。张玲平时除了在家务农,还在镇上找了些手工活做,现在许家树回来,得了空又去了,要过年了没多少人做,所以价格会多些。许家树和许念念两兄妹一人一把锄头去自家地里锄地拔草。

    除夕的前一天,也该打扫家里了,把废弃不要的东西收拾出来扔掉,寓意为除旧迎新。许家树负责整理、扫地,许念念则擦窗,家里角角落落都清理了一遍。

    除夕夜,吃团圆饭。许建军也被安置在了椅子上,一家四口坐在一起,旁边的老旧电视机播放着春晚,虽然画质模糊,但不也就图有个声儿,热闹些么。

    此时还是八九点,外面已经响起了鞭炮声,隔壁村的邻居家的,时远时近,此起彼伏。越靠近十二点炮仗声也越来越多,不间断地,声儿也大,面对面说话都要靠喊才能听清了。

    许家树踩着点点燃了鞭炮,迅速跑回门口,捂着耳朵看。炮竹声响,火星四溅,倒计时数到了零……

    这才是真正的进入新一年了。

    其他人继续看春晚聊天,许家树的手机收到来信提醒,是同学们发来的新年祝福。他的微信好友不多,统共加起来也才十九个人。

    一一回复了之后,滑动屏幕的手指来到联系人列表,许家树在备注为“沈叔叔”的那个位置停顿了一下,最后点进去,犹豫着打下:

    沈叔叔,新年快乐。

    极简单的一句新年问好。

    发送成功后,许家树正准备关手机,没想到对方回复得很快,也发来了一句“新年快乐”

    许家树笑得喜悦,忍不住分享了一下,又问对方:

    ——我和爸妈还有meimei看春晚,沈叔叔在做什么呢,也看春晚吗?

    ——不看

    ——那烟花呢?

    ——也不看

    叮咚一声,对方发来一张在办公桌前的照片,面前是打开的电脑。

    ——还在工作吗?

    ——嗯,在忙

    ——除夕了还要上班,沈叔叔是不是很辛苦,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他难得多说了几句,想到什么,又拍下一个烟花的视频给对方。

    ——这是我刚刚拍下的,和沈叔叔一起看。

    后面还带了个不好意思的笑脸。

    他没好意思打视频,只好通过这样的方式和沈年深一起感受,或许能让对方在繁忙的加班时间里感受到一丝新年的快乐。

    远在另一边的沈年深收到消息,笑了笑,身体后倾靠到转椅背上,抬头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景象,灯火通明,百层高楼之上,是政府燃放的大型烟花秀,比视频里的小烟花漂亮多了,可他却觉得,许家树给他看的更热闹,更有年味儿。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送来新年祝福了。对他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总不过是从早忙到晚。

    现在许家树一句句关心的话语,似乎真的慰藉了他平淡的心。

    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吸引他,对方自己是不知道的。也因为许家树纯粹干净如白纸,他才想在这张洁白的纸上留下点什么,他再没有闲心玩那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戏码。

    有些事,似乎不用再等了。

    短暂的假期眨眼间就过去,又是到了要回校的日子。

    前一晚,张玲为许家树收拾行李,除了衣服,还往箱子里塞了许多吃的,许家树拦着也不管用,硬是又多加了个手提袋。临走前拉着许家树叮嘱不断,总是不放心。

    出门前,许念念突然给许家树塞了一把钱,零零散散一共一百多块。她没说那是她把自己留了几年的长头发剪了卖来的钱。许家树不是傻子,meimei的头发突然短了这么多,哪能看不出来猜不出来,心里酸涩得难以言喻,握着那把钱的手不住发紧。他不收,许念念也推回来,说哥更需要。她只是想着哥哥在外面上学要用到钱,没有犹豫就偷着去剪了。

    许建军病在床上,却也提前叮嘱要坐车小心,注意安全,回到学校好好学习。

    一家人想不到的是,这次离别之后会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不能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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