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哈德门 (第1/2页)

    陈还一下就闲下来了。

    倒不是他多无事可做，相反他每天仍有许多事要忙。

    忙着找新的活计赚钱，忙着赔礼道歉求调解，忙着筹钱交赔偿，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交通费……还要照着二手书摊上两块钱一本的菜谱尝试把菜做得好吃一些，能入口一些，好让许随能安分上那么一点。

    但他原本堪堪稳定的糊口生计确实都在短时间内纷纷，是的，纷纷以一种极其诡异且荒谬的方式离他而去了。

    数年如一日辗转在零工之间的疲于奔命已经形成生物钟。陈还这天还是自然醒了，虽然他并不需要赶在超市开门之前把货送到了。

    陈还先是看了看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早上五点。随后他打开微信，消息列表像排练过一样整齐。

    【李老板好，这几天还有活需要人吗？】

    【张老板好，这几天还有活需要人吗？】

    【王老板好，这几天还有活需要人吗？】

    【高老板好，这几天还有活需要人吗？】

    ……

    尚惺忪的睡眼还不太适应手机屏在黑夜里突兀的冷白光，陈还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快中午的时候许随醒了，陈还已经把饭做好。

    许随有点懒散地倚在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戳饭，倒是没作什么妖，也没对桌上的粗茶淡饭发表什么颐指气使的重要讲话。几天来陈还已经大概知道点许随的口味，不能太咸，不要太甜，但是可以有点辣。

    不过更有可能是陈还作出承诺今天闭嘴吃饭明天可以出去吃好的。

    吃完陈还正收拾碗筷，许随在玩他的手机，然后说：“给我买瓶衣物柔顺剂。”

    陈还看向许随，询问的样子。

    许随把手机递过来，挑眉示意他看。屏幕上写着【降低织物的摩擦力和粗糙度，提高柔软性和蓬松性……】。

    “我就说便宜货不行。”说着，许随边偏头边把领口往后扯了扯，给陈还看他的肩颈，语气有点烦躁，“睡得有点痒。”

    陈还有点无语。他口中的“便宜货”就是花了两大千——也就是陈还照一个月网管挣的床单被套，当然比起许随一开始挑的那套可能确实显得便宜，那得再加一个零。

    而当陈还看过去，发现许随的后颈真有些泛红，甚至隐隐没入衣服掩着的后背，不仅无语还很震惊。这什么，豌豆王子吗。

    许随又自己拿回手机看了看，越看越确定，“这个应该管用。”

    他出生高门，未曾沾染过洒扫家务，自然不知道什么衣物柔顺剂。

    陈还也不知道，事实上他还在用比洗衣液便宜得多的洗衣粉洗衣服，更没什么“提升衣服柔软性”的概念。

    “知道了。”

    陈还继续收拾碗筷，然后听见许随得寸进尺，“我还想买手机。”

    “不行。”陈还拒绝得相当干脆。

    许随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眼睛就很不高兴地眯起来，那张标致的脸便溢出几分违和的戾气，有点像万圣节因为要不到糖果就想把人家房子烧掉的孩子。

    陈还眼疾手快地夺过手机，按了几下，把屏幕戳到许随眼前。

    许随看清屏幕上的数字，瞬间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什么糖果什么房子都没了，被谁抽走灵魂一样，行尸走rou般就回屋了。

    222没想到这对许随打击这么大，上次他这死出还是因为不小心干了个男人，想到选世界的事自己有份儿，便缩起来不敢讲话。

    许随抱头，有点崩溃：【我他妈竟然比他妈的我想的还他妈的穷！】

    陈还也没想到这对许随打击这么大，或许早该想到。他手上还拿着摞起来的碗碟和一把筷子，指尖的油腻提醒他该下一步了。

    他就这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可能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收拾完陈还便出门。他先是去有点远的南街市场买到便宜的果篮，这玩意儿医院附近特宰人，然后他就提着去了医院，例行听了顿骂，可能还挨了几推搡，新账单就甩手上来了。

    医院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新单子。

    他出了医院，就近进了一家门脸很小的超市，或者应该叫小卖部更恰当。

    老板坐在有些年头的柜台里，正看着手机嘿嘿笑，电视剧里的对话声滋滋地散开。陈还问有没有衣物柔顺剂，老板头也没抬地给他指了地方。

    竟然有，但是也只有两瓶，有点落了灰。陈还拿了那瓶无香的，他想许随或许讨厌这种廉价的香味。

    他竟也开始用廉价这个词来形容什么了。

    陈还又拿了瓶一块钱的那种塑料瓶很软的水，老板扫了眼说三十一块五。

    陈还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又说再拿包哈德门。老板便从烟柜角落里摸出一包，眼睛还追着手机里的戏，说七块。

    陈还说五块的那种。老板这才看了他一眼，说五块的没卖了。

    劣质苦辣的烟味冲得有些呛喉咙，陈还垂着眼睛安静地抽。他想着可能需要借钱了，又捋了一圈远方亲戚和熟识的工友，最后还是决定等等，再等等吧。

    他想好了，便起身准备去工业园那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抢到个什么零活，能挣点是一点。

    然后他就发现刚喝了一口搁旁边的水不知什么时候被收瓶子的给捡走了。

    工业园这条马路陈还很久没来，不过仍是陈还印象里的样子没变。

    一批一批面目模糊的人或举着写了某某技术的牌子，或拿着铁锹什么的工具，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等，偶尔百无聊赖地攀谈一下，聊聊你的这个婆娘我的那个儿子。

    来了个老板便跟往老公园里的池塘丢了颗鱼饵似的，麻麻的鱼儿争先恐后地挤上来。老板拉了合眼的走了，剩下的又散。

    陈还没读过什么书，性格沉闷，讲话也不利索，一旦多说几个字就要犯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