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无名_(四十)归未定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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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归未定 (第2/2页)

具,一个守着秘密的容器。

    这一生,她从未为自己活过。

    唯一放不下的,是她的孩子。

    「阿绎,若有一日,家中出了事……」沈静瑶低声说,声音几不可闻,「你便离开宁川,到京城去寻你外曾祖父——宋氏一族在北方还有根基。那里……还能容你片刻清静。」

    阮绎怔住:「娘?」

    「不必问为什麽,也不用问什麽时候。」她摇头,语气仍淡,却已透出一种决然的平静,「记着娘说的话就好。能走的时候,就走,不要回头。」

    少年想开口,却被她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哀sE所止住。

    那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是一种交代,一种属於母亲对孩子的期盼目光。

    他垂下眼,终究没有再问,只默默点了点头。

    夜更沉了,灯影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一长一短,皆静无声。

    偏厅窗扉半掩,暮春的风自竹影间拂入,带着些不知名的花香,也透着夜将近的微凉。

    卫无咎坐在廊下竹榻上,左手拄着杖,右手斜倚膝头,神情懒散如常。青衣鬓发略乱,眼底却依旧沉静如古井。

    云雀先一步上前禀告,声音不高:「先生,姑娘来了。」

    卫无咎斜眼瞥了她一眼,只见这小丫头站得笔直,眉眼恭谨,语气里连一丝玩气都不见,心中忍不住微微一笑。

    平日里她缠着自己时,哪有半分这般正经模样?如今遇上正事,倒是端得一脸稳重。

    话音方落,阮琬已步入庭中,衣裳素静,步履缓而不失从容。她微微一福,眼中似有光影波动。

    「卫先生……阮琬斗胆,yu请教一事。」她语调稳定,却听得出那一丝经过反覆斟酌的谨慎。

    卫无咎睨了她一眼,懒懒笑道:「请教老夫?这话说得虚了,说吧,哪一桩事?」

    她顿了顿,还是直言道:「近来世事翻覆,阮琬知己身孱弱,常为人护,却无一力自保。是以……愿向先生求教些防身之术。」

    风似也停了片刻。

    卫无咎眉梢微挑,并不立刻回答,只将壶口倾向杯盏,茶水落下,声声清脆。良久,他才抬眼看她,语气轻描淡写:

    「哦?学武?阮丫头,你这锦绣身子,拿剑不如拿针,学武不如学画。舞刀弄枪的粗活,可不适合你。」

    阮琬神sE一黯,但仍不退让。「阮琬并非妄自托大……只是……近日所见所历,令人心寒。若将来再有风波,实不愿总让旁人为己挡箭。」

    卫无咎闻言,目光一沉。他缓缓放下茶杯,声音变得低而稳,如压於石下之水,冷静,却暗藏涌动。

    「自保?阮丫头,你可知何谓自保?它不是一招半式,也不是凭着一副y骨头。」

    「你瞧见老夫这身本事,只觉得它能保你周全,却没看见这背後,沾了多少洗不去的泥泞,背了多少人Si不能复生的血债。」

    「你说要学武,是想学一套刀枪拳脚,还是想学一颗,能看清世道,也能承受世道的心?」

    「你羡慕老夫的自在,却不知这份自在,是拿半生血泪换来的无牵无挂。你以为的江湖,是策马扬鞭、快意恩仇,可真正的江湖,不过是刀口T1aN血、尔虞我诈的泥沼。」

    他停顿一瞬,凝视她双眼,语声变得更沉:

    「你想学武,是想改变眼前的困境,还是真正明白了自己为何要握这把刀?你想去的地方,是你真正想去的,还是只想逃离现在的囹圄?」

    「若连此都未想清,即便将刀交於你手,最终伤的,只会是你自己,以及那些你想护着的人。」

    庭院寂静无声。

    阮琬低垂眼睫,手指微微收紧。像是她从未学过怎麽反驳,只能一字一句地,将刚成形的勇气吞进心口。

    良久,她终於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中落叶。

    「……阮琬明白了。」

    语声极轻,却不颤抖。像是某种念头,在这一刻被安静地剪断了。

    她并非不曾料到会被拒绝。自幼识礼知分,她早知这一身皮囊、这副身世,与习武之路格格不入。更何况,她亲眼见过阿冷苦练时的汗水与伤痕,知这条路,非她能负重之道。

    可她还是来了。

    她来,不是为了真的学会刀剑;她只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另一种可能。她心中那个关於「自由」的想像,是否能够踏出一步,是否还有选择的权利。

    而今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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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她的路。那一丝不确定的挣扎,终於有了落地之声。

    她未曾哭,也未曾怨。那并非悲伤,只是一种安静的Si心。

    Si心之後,她反而更清醒了。

    她仍然会走她该走的路,不再回望那条她无法涉足的道路。

    卫无咎看着阮琬,神情不变,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有些路,不是人人都能走。去吧,好生过你的日子。你的归宿,不在此道。」

    阮琬垂首行礼,转身时,风拂起她衣角。

    她没回头,只静静地走回花影深处。

    走过回廊时,她微微偏头向卫无咎所在处一瞥,未停脚,也未多言,只轻轻颔首,便绕过了石阶转角,隐入花荫。

    不多时,另一道脚步声自後院匆匆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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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冷带着几分汗气,衣袖沾了些柴屑与灰尘,显然是刚做完事归来。她走到廊下,刚好看见阮琬转身远去的背影,愣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卫无咎,眉头微皱,语气不带敬畏,倒像是责问。

    「老师你又说什麽了?姑娘她怎麽那样走了?」

    卫无咎倚在椅背,懒洋洋地抬眼看她,语气平淡:「没什麽,就是有盆兰花啊,原想往外头长,结果探了探,发现外头风雨太大,不如盆里好,便缩回去了。」

    阿冷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姑娘她……」

    她似想问什麽,却又说不出口,只觉心中闷得很。

    卫无咎看她一脸不解,忽然笑了一声,语气一转,带着戏谑:「你倒关心得紧。怎麽,你这年纪……有没有心上人啊?趁老夫还在,说不定还能帮你做个媒呢。」

    阿冷一愣,彷佛被什麽荒唐的话击中,整张脸写满了「你在说什麽」的错愕。

    「心上人……?」她皱着眉,念了一遍,语气里竟带了几分困惑与茫然,「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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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真的不懂。

    那些藏在姑娘眼底的情绪,那些在丫环们嘴里总说着「谁家公子俊」、「谁对谁笑了」的话语,对她而言,只像窗外的烟火,看得到,却m0不着,也无从共鸣。

    卫无咎看她那张半明不白的小脸,不禁笑出声来,摇了摇头,似乎早料到她会是这副模样。

    「像你这种傻丫头,也没人要,还是算了吧。」

    语气是调侃的,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又像是长者对晚辈的一声叹笑。

    阿冷皱了皱鼻子,没接话,转头去看天边最後一抹霞光,像没听见,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只是……忽然有点不确定,未来的自己,会不会永远都是这样孤单地站在风里,看着别人进进退退,而自己,始终无从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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