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吕?g (第1/3页)

    他其实一直试着不去在意这个地方的名字。

    然而这个地名又恰似表述了他的经历；北平、郧西、洛yAn、宜昌、郑州、重庆、广州、台北。

    这个地名也让他无法摆脱对於家乡的思念：那道就能从家乡远望到的老城墙，现在他与那道城墙、家人的相距又何止「万里」。

    而且海cHa0的咸味，Sh热的气候，刚整过梯田的新土味，都在在让他感到不适；令他想起了山嘎啦里，一夥人夹杂着士兵和难民聚集在一起的汗臭，氤氲cHa0Sh的林地，还有外头那些对着他们穷追不舍的鬼子兵，以及埋伏在林子里的共匪。

    即使安定了下来，这栋散着nongnong檀香与蔺草叠臭味的鬼子房舍也令他不悦。听不懂的语言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但他实在听不出来这个地方的语言跟鬼子话有什麽差别。

    ──这里的人已经被鬼子奴化、跟鬼子是同一夥的。他观察後得出的结论，并深信不已。

    也因此，在他晓得她跟这里的人似乎Ga0七捻三的时候，更是怒不可遏。

    「大人早安！」

    每天穿好制服、配上从战场上始终未离开身边的手枪，他从鬼子屋里走出来时，这里的人总是用着别扭的口音向他打招呼。

    果然是被鬼子驯化过的奴才。即使对他这种被分派到偏乡的小警官，也被称为「大人」。但他自己知道，这里的人私底下称他为「捞欧啊晋」──不晓得是当地的方言还是鬼子语，总之大概不是多好听的话。

    尤其是那一张张看似虚伪的笑靥更是让他感到恶心──凭什麽你们可以在这偏远的蕞尔小岛上安居乐业？为什麽你们日常生活中还是用着鬼子的语言、住着鬼子盖的屋舍？

    ──到底知不知道，你们可以安稳地过日子，都是因为我们从鬼子手中解救了你们！

    他认为这些人都是一群忘恩负义，并且私底下g结着鬼子跟匪类的汉J。

    就像那年在山嘎啦，一夥人好不容易躲过了轰炸，却在踏进林地找掩护前遭遇到一阵枪林弹雨的洗礼；穿着同样军服的人朝着他及他身旁的同袍与百姓开火。估计是看上了他们身後的物资。估计是经过上一个村的时候，那个村里的人向这些人通风报信。

    吕哥您先撤！身旁的同袍一边拉着弹栓，一边向他喊着。

    可是！

    快走啊！

    他也不是不明白，这车军民混杂的「转进」队伍，在前任长官於上一波轰炸殉国之後，实际上已经是由他在指挥。

    於是匆忙着指挥军民并且果断放弃一部份物资後，他带着大夥儿押着剩下的板车逃进山嘎啦。但那位同袍却再也没有跟他们会合。

    ……那个年轻的脸庞是叫什麽名字来着？他在街口拿起火柴，从这个月配给的最後一包香菸敲出身上所存不多的慰藉，缓缓燃起了白烟。

    忘记了。

    又或者是，不愿想起来。

    就算想起来他的名字又能咋底？人都没了，留着名字又能g啥？那片大陆上无论是有名的、无名的、有家的、无家的、头绑着YAn红太yAn的、手举着十二光芒的，最终都只是任凭鼓动的鲜血逐渐乾涸在无情的沙场上。

    他叹了一口气。

    白烟。

    炊烟。

    梯田上方罩着一片原始的竹林。

    竹林上空缓缓出现像鸢一般的几点黑影。

    趴下！

    隆隆的引擎声划破天际。

    不晓得是拿了谁家的锅还是尿壶拿来烧的粥都还没熟，赶紧拿着块麻布把蒸腾的炊烟罩了起来。

    尽管战机的引擎声不久就远去。但旋即出现的是「磅」地巨响。

    早已习惯战场的他直觉是鬼子的野战Pa0。看来连这个山嘎啦也已经不再能作为栖身之处。

    要走了！他唤起在棉布里仍睡眼惺忪、怀里抱着泥娃娃的她。

    带上她是一种偶然，也似乎是一种必然。

    感觉大院里一家子在凉爽的夏日夜晚，围在中庭吃凉粉儿好像才是昨天的事，然後一阵慌乱中，他便已经抬起竹篓子扛着年幼的她跟着一大夥人步上逃难的旅程。还没杀过J的他，先学会了扣板机杀人。而还没懂得喊爹娘、手里仍捧着当时紧抓的泥娃娃的她，学会的第一个字是「饿」。

    而如果不是因为带着她，估计连一颗J蛋也讨不到。用水煮了剥对半，把长官发的口粮沾了热水，抹着蛋h喂她吃。几个年头都是这样度过。他当时也不晓得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就仅仅是为了活着。

    月姥姥，h巴巴；伯织布，娘纺花。小毛头，要吃麽？

    拿刀来，割给他；拿秤来，秤给他。买个饝饝哄哄他。

    饝呢？猫吃呐；猫呢？上树呐；树呢？水淹呐；

    水呢？龙喝呐；龙呢？上天呐；天呢？哪呗。

    队伍里有位妇人每次喂孩子吃东西时都这样哼着，他也不知不觉记起来了。

    为了活着，他从帮忙挑担子的变成架上枪杆子的。

    为了活着，他闯过枪林弹雨，躲着Pa0击与轰炸，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一个倒下。

    为了活着，他带着她继续穿过草原、走过荒漠、深入山林，远抵海港。

    为了活着，他把她改了姓氏，登记成自己的妻子挤上了船。

    「吕大人跟夫人的关系金好捏，」

    巡逻经过当地最大的榕树底下时，一位老先生撑着阿谀的笑脸，用着带着当地腔调的语言向他搭话。他也勉强挤出了微笑回应：

    「毕竟一起生活很久了。」

    对，很久了。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十分後悔当年在慌乱的大院里，为何要许下的那个承诺。

    若要说这个地方最让他嫌恶的点在何处，无疑是眼前这名老先生。斑白的短发，几乎要盖去大半眼睛的眼睑皱纹，微驼的躯g，然而仍然保持着JiNg实的四肢，尽管拄着装饰意味大於实质功能的小手杖，仍习惯X并拢的足跟，且那双粗犷布满老茧并并不是农人的手。

    不仅仅是手指上有着一枚金戒指，而是从他右手的虎口看得出来，那是有习惯握着某种沉重物品的手。

    是长时间持过短棍的手。尽管现在只是拿着一柄圆蒲扇，但他想像那双手可能也沾过血迹。

    眼前的老先生是该地的乡代表。跟某个染上鸦片瘾的瘦小老人，在过去一同在鬼子手下服务。他的儿子预计要在参选下一届的县议员，为此不光是这个偏远的小村落，附近几个乡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