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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演出 (第1/1页)
我最开始来风声的时候以为风声会疯狂的去各个城市来回巡演,顺便带上我见见世面,结果秦淮告诉我我想多了,他们这种体量的乐队完全没有巡演的能力。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都会一直在棠城,在各个酒吧里驻唱。 大约是几周后的一个晚上,隔壁市一间高档酒吧开业,邀请他们去演出,这算是他们最近接的最大的一个活儿,酬劳也最多,他们很看重。 为了不出差错,是我开车带他们去萍城,让他们养精蓄锐,顺便抓紧再熟悉熟悉晚上要演出的曲目。曲目并不少,并且为了符合酒吧的格调,进行了不少的改编。 他们的车是一辆七座的五菱宏光,但是最后一排位置被他们改造了一下,前面封住,就变成第二个后备箱了,拿来放他们的乐器之类的,毕竟只有一个后备箱实在是不够放这些大件。 但是由于我的加入,他们原本正好的四人座突然就少了一个座位,于是他们临时搬了个板凳固定在第二排两个椅子的中间,左右两个安全带交叉扣住,勉强给三个人起到保护作用。 说实话这样还是挺危险的,我一路上都在祈祷不要遇到交警把我驾照扣下。 我高中毕业的暑假就考了驾照,但是上路经验并不多,更别提七座的车了,一路上磕磕碰碰,到后面还是颜城月看不下去了,把我赶到副驾驶,自己开去萍城,不然可能天黑都到不了。 “老板威武。”我坐在颜城月四平八稳的副驾驶上长舒一口气,不忘夸赞颜城月的车技。虽然他平时很冷漠,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非常靠得住的,比那三个小孩可靠的多。 “毕竟阿城十六岁就会开车了。” “十六岁?”我有点震惊。 “以前为了早点出来打工把年龄改大了两年。”颜城月很平静的讲述着自己的过去。 他一撇眼就和我对视上了,我的神色复杂万分,他看在眼里,反而来宽慰我:“不算什么事,也能早点开始做音乐。” 他今年二十岁就已经全职在玩乐队,或许早在十六岁,甚至更小的时候他就已经选择了自己的梦想,并且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这显然不可能是我能做得到的事。 “音乐万岁。”我笑着欢呼,给颜城月投向了一个诚恳且坚定的目光,他却不动声色的回避了。 “音乐万岁。”后面的秦淮摇着我的椅背大喊着。 于是这辆载着音乐的汽车一路狂奔,在秦淮歇斯底里的“wewillrockyou"里抵达了萍城。 黄昏渐暗,在夜的一片深蓝。 理论上来说萍城的那家酒吧定位很高档,轮不到风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在开业的大日子来演出,但是据秦淮所说,是因为颜城月“长得很高档”,他们才能拿到这个机会。 难怪今天颜城月准备的演出服都不是狂野摇滚风那挂了,看起来格外的高雅艺术,很有设计感——他理行李的时候我看到的,新中式长袍,花纹是水墨风。 酒吧的装修的确文艺精致,配色、装饰等方面都花了大把心思,复古却又简练干净,以“诗与酒”为主题,设计了很多经典诗歌的情景卡座,就连酒水名字都别出心裁——“新月集”、“飞鸟集”、“夜的十四行诗”,诸如此类。 而今晚风声演唱曲目的主题,也出自莎士比亚一首经典的十四行诗“我能否将你与夏日相比”。 “趁黎明时的第一场潮退,在海崖边与你同坠。” 他们唱潮起潮落。 “等烟火点燃人间,银花般的绚烂爱恋。” 他们唱远方烟火。 “我和你一同见过第一万次日落,在某片春山林中,草长莺飞处寻我。” 他们唱第一万次日落。 他们的音乐难得是极尽温柔缱绻,如同情人的喃喃细语那样,赴耳传响,流转生情,让人流连,心静又心动,泪起又泪收。 酒吧里灯光昏沉,迷离的蓝色氛围灯照在台上,颜城月的侧脸掩藏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的沉静疏离,他右边眉毛上的眉钉随着他蹙眉的动作几乎有生命般的舞动着,上面浮动着半昏半明的光泽,就像一轮映射日光的月亮一样。 我盯着他,几乎要入了迷。 当时我的心跳似乎与鼓声同频,一下,两下,沉默却坚定;一下,两下,分不清是吊桥效应还是全然深情。 纵然爱上颜城月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在这一刻我才发觉,或许我早在想加入风声的时候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颜城月的嗓音总是那样空灵干净,唱腔也是格外的动情。他的指节在电吉他弦上来回拨动,如同海浪翻涌,卷起了那个百无禁忌的夏日。 台上人在夏日里歌唱,起舞,呐喊;台下人在夏日里拥吻,尽杯,狂欢,只除了我,我介于台上人和台下人之间。对于风声所营造出的夏日,有人喜欢海浪,有人喜欢沙滩,有人喜欢年轻的面孔或是优美的线条,独我喜欢荒郊的月亮。 可惜这轮月亮现下在城里,在纸醉金迷的摩登派对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他不会因为我而永远居于无人烟的荒郊。 我身边已经渐渐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找门路打听风声主唱的来历,“颜城月”这个名字也逐渐被挖掘了出来,他乘着棠城的风来到了萍城,吹动了一层慢慢泛开的,映着月亮的涟漪。 曲终,人却迟迟不肯散。 “安可!安可!” “安可!”台下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无一不希望风声继续演唱。 原本已经准备退场的颜城月,在酒吧老板的暗示下,与三个乐手对了眼神后,再次坐回高脚椅上,拿起吉他。 “那么就给大家带来一首我们新专辑的主打曲《风》。”颜城月咬着拨片,撩起长发,随意在脑后扎住,有些含糊的说道。 他咬拨片的动作自然又收获了一波尖叫声,如果不是我一早知道他的演出服没口袋,我几乎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里已经多了些沙哑疲惫,但还是尽可能调整到最佳状态。 “我听见……” 平日里风声的排练都有我在,所以我听过《风》很多次。 而这一版的《风》,加入了竖琴,更加悠扬绵长,灵巧蹁跹。 我想它应该是甘甜的海风,将这间酒吧里人们的疲倦灵魂再一次涤荡,他们穿过海风,穿过时光,穿过每一次的擦肩与重逢,在这里得到生的安宁与抚慰。 这就是风的力量,温柔而长情,潜移默化却又立竿见影。 月光也格外偏爱他,侧身洒在颜城月左手的手串上,随着他摁弦的动作,又把光辉倾向四面八方,倾在我的心上。 在台侧看着包的我也跟着颜城月合唱起来,声音不大,连我自己都听不清,却不可抑制的夹带着些许颤抖,他似乎注意到了我,侧过头来,眼波流转,在我身上驻足了一刻。 这一眼,疏离又缱绻,从一六年的初遇到二三年的重逢,困住我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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