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座次 (第1/1页)

    第87章、座次

    众人散开后，谢辰已经看出这厅中座次层次分明——正中半圈是四张宽大的单人沙发，显然是自己与谢琰洲、谢谙婷与成熙箬的位置。对面是数段弧形的长沙发，往外是零散错落的一圈靠背扶手椅，再往外是更多的软包方凳。

    再往外……是或站或跪、或者衣冠楚楚或者赤身裸体的侍奴。

    谢辰顺着谢琰洲的引路走到自己的沙发跟前，看着放在自己与谢琰洲两张宽大沙发中间的暖黄色方凳，却觉得刺眼极了。

    在一片安静中，他突然想到今日谢凛对自己的恭敬与忍让，似乎才真正明白过来甚至被谢琰洲称为“凛叔”的谢凛为什么会那么平静地说出“没有人能同家规与惯例抗衡”、“我与主人同样不能”——此刻就算是谢凛在场，也没有资格坐一张沙发。

    谢琰洲对谢凛的尊重，是敬畏谢凌的权威、敬畏谢凌赐予谢凛的权柄，而非认可他的身份能与自己平起平坐。在这种场合下，谢凛要是与谢琰洲等谢家子弟同坐，是对谢琰洲他们的……羞辱。

    这才是无处不在的“家规与惯例”真正的威力。

    可他不知道的是，今日这场景正是谢凛安排的“下马威”。若是谢凛自己不想陷入这样的尴尬境地，多的是布置场地座次的办法。

    就在谢辰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的片刻，谢言极已经捏了捏他的手，十分自然地躬身请他入座了。

    谢辰像是刹那间灵魂一沉重新归位。他的视线从谢言极身上划过，又一一扫过谢琰洲和谢谙婷、成熙箬，不甘不愿吞咽了一下，没说什么，当先在沙发上坐了。

    也不知谢凛是怎么交待谢琰洲的，谢琰洲见他坐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笑嘻嘻地对谢言极客气了一句才与成熙箬落座，然后谢谙婷跟着落座。

    谢言极十分有分寸，等他们各自落座，对面的长沙发上也有人坐了，才就着方凳坐下——长沙发是谢、成、柳三家更远些的子弟，以及严、林、苏、冯四家的主支。

    谢琰洲一开口，厅中本来几乎凝固的气氛才重新活动起来，众人互相寒暄推让座位，又让宴会厅中响起高高低低的声音。

    如潮水退去一般，四家、七宗子弟从零散的扶手椅到最外圈的方凳依次坐下。

    谢辰转头去看谢言极，却见谢言极神色平和，甚至正含笑想安抚自己，似乎一点都不把他自己的处境放在心上，顿时竟替他委屈起来。

    谢言极反而庆幸了一番自己与主人的亲密距离，隐秘地偷偷伸出两根手指探向谢辰的座位，在谢辰腿上蹭了两下，便被谢辰一把攥住。

    这下谢辰的郁郁便散了，脸上也露出笑来。

    这下两人的动作连另一侧的成熙箬也看到了，成熙箬略挑挑眉，视线从谢言极身上划过，一时好奇，也不知这个家奴是哪里引得主人这般偏宠。

    不过她也只是好奇了一下就丢开了，有些无聊地看了看四周的酒水点心台，给自己的家奴递了个眼神，取了些糕点来吃。

    她来只为了表示对谢家六少的重视与尊敬罢了，成家与谢家的关系复杂，小辈们鲜少在一起玩。成家这代家主与谢辰同辈，她虽是家主之女却又是庶出，平日跟谢琰洲这谢家堂系的嫡长少爷正好势均力敌，就算自己无心争锋也难免有被成家的亲友撺掇着小有摩擦的时候。

    如今谢辰一来，班里从谢成两家持平顿时成了谢家占得上风，她还得仔细看看这位六少的行事风格，免得让成家一系的子弟日后无辜受气。这也是她身为成家主支的责任。

    谢辰哪里想得到就这么一群纨绔凑在一起还有这么多事，成熙箬的视线也隐蔽，他竟完全没发觉自己正被人留意着。

    他正在观察那些侍奴。

    方才他被谢言极的主动取悦，此地无银地故意避开了谢言极的目光，正巧看到了贴身服侍谢琰洲的两个私奴竟也在其中。只不过那两人没那么狼狈，仍是早上穿的一身寻常家奴衣服，并肩侍立在墙边，注意着自己主人的动向。

    随后，他不由去一一打量其余的那些侍奴，几乎将自己视线范围内的都看了一圈。

    谢辰心知肚明，在此刻在场的所有人眼里，谢言极与这些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因为自己的“盛宠”，勉勉强强给他一份表面上的尊重，唯恐他在自己跟前“进谗”罢了。

    这一点，就算自己给谢言极个名分，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他是自己的侧室甚至是正房，都不会有任何区别：就如师岳上午刚讲过的，上古帝王也有纳奴纳伎等贱籍为后、为妃的，有几个会觉得他们是真爱、又有几个宠妃有好下场？

    而谢凛……则又不同。比起谢言极，谢凛则如帝王身边的权臣，就算再对宗室行跪礼，宗室也要忌惮。而他敬着自己，也无非因为……“家规与惯例”，否则，像自己这样百无一用的病秧子小少爷，谢凛怕是都不会正眼看他。

    今日的主角是谢辰，众人自然都时时关注他，他这么一发呆，众人都有些不知该如何了。好在为了随意，今日是自助宴的形式，大家时而示意自己带来的侍奴取些酒水点心，总算没有冷场。

    谢琰洲心下暗暗吐槽这倒霉差事，但面上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见谢辰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私奴身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招呼唤作那个晴蒙的私奴来给谢辰斟酒。

    他的两个贴身的私奴一男一女，女的赐名晴茵，男的赐名晴蒙。其中晴蒙在外以谢为姓，在幕后掌着一家不大不小的产业——这正是大多数近支子弟选择私奴的路数：一个情科出身，贴身侍奉起居；一个商科出身，掌握经济财权，贴补花销供自己享乐。

    因为谢辰的身体，今日的所有酒水都没什么度数，只能算是饮料，因此没有上小盅，都是普通大小的杯子。那晴蒙相貌只是普通，给谢辰倒酒时低眉敛目，谢辰扫了他一眼便没再留意。谢琰洲本就不怎么舍得让晴蒙侍奉谢辰，见谢辰没兴趣才放了心。